“殿下,殿下,可是来过了?!”萧颜忽然抓住如茗的胳膊,手中的汤药都泼了些出来。她用力之大,如茗不禁痛呼出声。萧颜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满眼歉疚道:“对不住…”
“如茗不过是个奴才,良娣怎能说出这话。”如茗如此说罢,想到萧颜的问题,心中发难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先伺候她将药喝了下去。萧颜见如茗回避她的问题,心中落空,不由的酸涩非常。也是她这偏远的几乎没有人来椒香殿,钟佑又怎么会来呢?想到这里,眼中竟然滴下泪来。
如茗见她落泪,心中也是叹息,却又无法安慰。只得用帕子将她的泪轻轻抹去了,萧颜大病初愈,心中本就脆弱,此时忽而伤心事一齐涌上心头,伏在如茗肩头哭的好不凄惨。如茗从小便跟着她,知道她命运多舛,从无好命。本以为进了这东宫便可从此扬眉吐气,却比在瑞王府还叫人心中发寒。
当即如茗便将萧颜生病中之事,一一向她诉说了。她如何去求钰姬,钰姬又是如何拒绝她不说反而落井下石,吩咐太医不得来看。顾于欢又是如何帮忙,将内务府的公公大肆责问了一番,勒令他们速速将椒香殿中的御寒物资统统送来。
萧颜来宫之前,便听说过顾于欢这奇女子,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美貌的。但也没有一个不说她手腕铁血,连柳轻淳那等人皆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她差点病亡,却恰恰是顾于欢屡次救得她的性命,萧颜心中不由得对顾于欢生出了十分的好感和好奇。
如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那顾昭训是如何如何将那些势力的公公骂的狗血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萧颜已经打定了主意待得她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去拜会这个顾于欢一番。
此次的打击对她十分之大,她忽而觉得自己从前的想法十分简单,竟是以为自己在这宫中忍着便可,毕竟她是一个良娣。
而钰姬的打压却叫萧颜看清楚了一件事,忍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像顾于欢那样,才能在东宫之中生存。想到此处一向软弱的她的眼中现出了一丝坚定,如茗见她神色异常,便问道:“良娣在想些什么?”
“我若是病好了,当是要好好去拜谢顾昭训的。”萧颜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蹙眉笑着说道。
冬日里闲来无事,顾于欢屈膝坐在火炕之上,膝头搭着锦鲤刺绣的羊绒毛毯,手中握着卷书。这样的午时最是让人困乏,紫金红炉在一旁不时地哔剥作响,眼见书上的蝇头小字渐渐地漂浮起来,顾于欢便靠在一旁的朱红刺花颈枕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钟佑来时她还在睡着,走到那碧玉和合屏风前,便见研墨朝他屈膝行礼小声道:“昭训睡了。”钟佑“哦”了一声,放轻了步子,小心走到她面前。顾于欢睡的正熟,呼吸平稳,如小扇一般的黑长睫毛不时轻颤,嫣红的嘴唇抿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钟佑见她额上一层薄汗,想是她这暖阁里,炭火烧的旺了。便拿了那金蝉做柄的钳子去拨弄那烧的火红的炭火,那炭火明明灭灭,钟佑不由一阵恍惚。
仿佛这日子从前也是有的,顾于欣怕冷,冬日里总是穿上许多,出门还要额外地披上一件雪狐皮毛做的大髦。但即便是这样,顾于欣亦常常病了患上风寒。她最爱钟佑替她寻来的一个鼻烟壶,那鼻烟壶里刻画了一只两眼异色神态可掬的白猫,活灵活现的很是可爱。
顾于欣的模样,钟佑几乎是已经要忘却了。他回转头去看顾于欢,顾于欢生的比顾于欣圆润许多,珠润的鼻子一看便像是有福之人。钟佑这么想着,顾于欢却忽然睁开了眼,那眼珠黑沉沉的直看他心底去,骇了钟佑一跳。
顾于欢适才睡醒,眼中还有些迷迷蒙蒙的,眼珠湿漉漉地像是钟佑早年随皇帝去围猎时猎的一只小鹿。“你怎的来了?”说着便要起来,却忽而觉得身上绵软无力,嗓间一痒咳嗽起来。
钟佑见她咳嗽,心中一急便出言责问道:“你下回睡时,莫让炭火烧的太热了。”
顾于欢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顾于欢来到东宫之后便不常常笑了,此刻一笑起来,如同莲花绽开,唇红齿白叫钟佑看的失了神。顾于欢忆起从前,她身子弱,冬日里总是染上风寒,钟佑也是这般关切责问。
“你已睡上半日了,再睡晚上便要睡不着了。”钟佑过去扶她。
顾于欢就势起来,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可知道萧良娣前些日子差点病死在椒香殿?”
钟佑心中一惊,便马上猜出原委。想必是他对萧颜不大重视,那帮奴才便也在她的衣食住行上偷工减料起来。若是身子弱一些的人,难免遭不了这个。想罢,蹙了眉,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他原是在外头事事也繁忙了些,好不容易到了顾于欢的宜春宫便不想再提旁的事,只想同她腻在一起消磨日子。
不想顾于欢见他不答,便接着说道:“那内务府的奴才不是顶坏的,你可知道。”说罢,转过身子看着钟佑,眼中如是千尺寒潭一般叫人看了浑身发寒。“你的宠妾钰姬,竟是吩咐了太医院不许前去诊治。”
钟佑不耐烦听她这么说话,说话间便放了她的手,自己去桌旁的椅凳上坐着了,不住揉着眉心。“钰姬也确是过分了些。”若是叫萧颜惨死自己宫中,莫不是给了瑞王一个天大的好借口朝自己发难。
但顾于欢不晓得他心中顾虑颇多,只道他性子太也凉薄。思及从前种种,心中愈发的感觉凉意阵阵。“她好歹是你的良娣,你却一次也不曾去见过她。”
钟佑心中烦闷,不想同她辩驳。便向她赔笑,将顾于欢拉倒身旁坐下:“不说这些叫人烦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