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到底是姑娘,这一下子吓的非同小可,忙往后退去,只可惜背后便是屏风,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张俊脸靠近。她不由地闭上了眼,却听一个戏谑的声音说道:“小姐,世道险恶,我劝你早些回家是好。”
他看出了?!钟意心中一惊,下意识睁开了眼,一眼便望进陈醉的眼眸之中,他眼中平静清澈,那平静之下却似有着将掀未掀的狂澜。不等她回过神来,便见陈醉夺过了斗笠,掀了窗格提气一跃而下。
外头传来几声惊叫,她忙趴着窗台往外头看。只见江水滚滚而流,孤帆碧影之下哪里看得到陈醉的身影?
“公子,你点的菜来了。”那小二见她大方,颇为殷勤,不等多久便将菜上了满桌。
钟意气鼓鼓地看着一桌饭菜,不知如何是好。
“明日便是元宵,我恐怕一早便要去宫中请安。”顾于欢给钟佑系腰带的手忽而一顿,那姿势就如同她将钟佑环抱在怀中一般。
殿里寂静,宫灯晃了晃,叫她看的眼睛发昏。钟佑每夜深夜前来,不等天亮就走。
钟佑料到她不会回话,却也感觉到她索性靠在他肩上,他想转过脸去却叫顾于欢缚住了脖子。夜里太静,他隐隐听到她叹息一身,只觉得心中如挤翻酸涩的橘汁。“不会叫你等的久。”
“等的这样久了,不怕再等的久一点。”顾于欢吁了口气,松开钟佑,摸了摸那配好的黑色瑞兽玉坠,莞尔一笑。
她长得本就好看,此时在昏黄暖光中的朦胧一笑,直叫钟佑呼吸一滞。
“快走罢!”顾于欢道,她眼瞳黑亮,盈光闪闪,似是叫星辰揉碎了撒在里头。
外头董余唤了几声,钟佑不得已将怀中佳人松了,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顾于欢见他走了,便随势坐在一旁的酸枝木镂雕龙纹小扶手靠背椅上,眼眸微微垂着,嘴角带着浅笑。
太子要下饵了,不知道那条大鱼会不会上钩呢?
但不只是钟佑的戏才开始,你方唱罢我登场,她的好戏恐怕也快要开场了。想到这里,她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欣然的笑意。“研墨,飞雪轩可真是太平。”
研墨正端着给她洗漱的热水进来,将那铜盆放在一盘,伸出一只手,握着袖子试了试水温。水温正好,不冷不热。她便将洗脸的帕子投到水中打湿,而后又拧干。“昭训说的是,只是年关近了,恐怕也太平不了多久。”
“只是不知道萍儿最近如何了。”顾于欢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
研墨见她提到萍儿,心中一动,恐怕顾于欢心中已有什么打算。思及此处,她便笑道:“昭训若是想见她,寻个日子我将她找来便是。”
顾于欢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柳轻淳怀孕了,这消息瞬间传遍了东宫!
她可真是个好运的人儿,从太子妃逝世后东宫便不曾出过子嗣,无论是皇后安插在东宫的钰姬,还是后来进来的几个奉仪昭训。而她柳轻淳却是成了头一个,本来就恩宠正盛的柳轻淳,此刻尾巴几乎要翘上的。
那日她同太子去了行宫避寒,二人从暖汤中出来,钟佑吩咐御膳房做了些精致的糕点送来,
那些子糕点看来都十分的爽口,清香阵阵,柳轻淳心头甜蜜自然不会去拂了太子的意。不想吃的几口后,便胃涌酸水,几欲作呕。
董余瞧了一眼钟佑,钟佑正躺坐在那鸡翅木赤红雕花躺椅之上,面色深沉地看着一脸惊喜的柳轻淳,眼底浮现一丝晦暗。
“董余。”钟佑懒懒地挥手,“去宣太医来瞧瞧。”
说着他便坐了起来,面色有些不快:“本宫见你身子不爽利,你在这处休息着,本宫先走了。”
柳轻淳见他脸色不好,不敢硬拦着,只是盈盈笑着:“扰了殿下的雅兴,本是嫔妾的不是。”
钟佑淡淡的“嗯”了一身,转身便走了。
柳轻淳见他走的这样急,心中不由的起了些疑虑,皱着眉头转了头去招呼芽青:“你去瞧瞧殿下去了哪儿。”
芽青见她面色不好,便忙不迭的去了。
不大一会儿,便见芽青回来了。她面色有些不好,眼神一缩一缩地闪躲:“回昭训的话,殿下去了…殿下去了…”
柳轻淳见她眼神闪躲,心中便明白了几分,恐怕钟佑是去了别的宫里。不过不妨,她这几日整日整日地同钟佑在一处倒是不大担心这个。却见芽青脸色那样刷白,她便又好奇问道:“殿下去了何处?”
“钰…”芽青哆哆嗦嗦地吐出一个字,她从未想到钰姬在被太子殿下那样责骂之后,还有重新受宠的一日。她忽而忆起那日她打在辰儿脸上的巴掌,脸上就如同被打了一半火辣辣的。
她敢这么做,必定是身后有支持的人。此时她略略抬首偷瞄了一眼柳轻淳,只见她拉着脸,脸色阴沉沉的,正不知如何是好。
便听得外头太医的声音,是钟佑宣的太医到了。那太医已是年老,一瞧便是经验丰富的医者。
他把着柳轻淳的脉,面色忽而一喜。“恭喜昭训。”
“太医这是说什么?”柳轻淳一听之下,十分诧异。只是愣了片刻,她忽而想起自己似乎月事很久不来,刚刚吃的那糕点还频频呕吐。先前还十分黯然的眼中,忽的亮了起来。
太医笑道:“昭训有喜了,平日还得多注意些。”说罢,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禁忌,这才离去。
柳轻淳乐的忘乎所以,巴不得全宫的都知道她是这东宫第一位有了身孕的嫔妃。当即便着了芽青去寻钟佑,而自己则病怏怏地躺在贵妃榻上,一脸得意的抚摸着肚子不存在的凸起。
钟佑刚到永宁宫,便见芽青匆匆赶来。
原本钰姬见他来,心中已是欣喜异常。不想太子殿下刚刚坐下连软榻还未坐热,便见柳轻淳身边的丫头芽青一脸喜色的匆匆赶来。当下钰姬的心中无名火起,她本对柳轻淳成见颇深,见她毫无容人之姿就更是厌恶。
不想芽青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钟佑问道:“本宫有什么喜事?”他的脸颊掩在茶水的氤氲雾气之中,叫人看不出息怒。
“柳昭训有喜了!”
钰姬只道眼前一黑,脑子中嗡鸣不已,若不是辰儿眼疾手快恐怕她便倒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自己陪在太子身边最久,钰姬死死咬住双唇,为什么竟是柳轻淳那个蠢货?!
想到这里,她眼中不由露深深的恨意,攥紧的双手里,手指几乎刻进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