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之中的气氛异常的沉重,顾明之蹙眉低额,满脸焦灼。钟佑亦是沉着脸,手指不住摩擦那碧玉扳指。董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冷汗沁了一背。
正在几人胶着,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帐外却传来了守帐侍卫通报的声音:“殿下,瑞王来使求见。”
顾明之蓦然抬起头看着钟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钟佑只觉得心头一紧,手掌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他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外头应了声“是”,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人跟着侍卫进来了。
那人见到钟佑也不害怕,只是淡然跪下行礼,将手中锦盒举过头顶。钟佑见到锦盒,声音便有些发紧:“这是何物。”
来使抬了抬头,偷偷已余光打量帐中之人的脸色,见他们二人神色皆是紧张十分,当即便放心了。他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一看便知。”
董余见那来使如此说,下意识便去看钟佑的脸色。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钟佑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眼神有如利刃看着面前那来使,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见他点头,董余便不再迟疑。他忙上前去取了锦盒,又转身将那锦盒呈给太子。那锦盒分量不重,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物件,撞得一响一响。
钟佑接过锦盒,修长的手指凝滞在了空中,不住发颤。
“殿下。”顾明之看的心中不住发急,不由得出声催促道。
听得顾明之这话,钟佑这才回过神来,将那锦盒打开。
锦盒里头用赤色的丝绒垫子垫了,上头放了一根简单精致的乌木簪子。
钟佑拿起那支乌木簪子的手不住颤抖,他看向那信使,眼神凶恶。信使被他看的打了一个寒颤,忙垂下了头,只敢用余光偷偷去瞟他的神情。
那乌木簪子是他送给顾于欢的定情之物,没有想到这些年,顾于欢一直将那簪子随身带着。
他和顾于欢本是青梅竹马,平日相见的机会亦是不少,便在顾于欣及弈的那一年,他亲手削制了那乌木簪子。他是头一回做那活儿,手指上满是刀痕,但当他看见顾于欣那莞尔一笑的容颜之时,便觉得一切值得。
那年顾于欣及弈,家世显赫的她收到了许多贺礼。在收到那簪子之时,她亦向钟佑抱怨那簪子太过素雅,在及弈那日她却偏偏只戴了一只乌木簪子。她秀丽的面容,和黑如瀑布一般的长发,皆是他心中最初的美人的印象。
不知顾于欢又是从何处寻得这簪子,竟然日日戴在身边…
这么想着,钟佑紧绷的心中抽痛起来,她将自己全然交付给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她陷入险境。
钟佑怒气勃发,拂袖将一旁的茶盏统统扫到了地上,只听的“哗啦”一声茶盏在那信使面前摔了个粉碎。信使不住瑟缩,抬眸不住去偷瞄钟佑。
只见钟佑怒而站起,几步并做一步,疾步走到信使面前。他伸手揪住信使衣襟,将他拖了起来,威胁地垂头盯着他,沉声问道:“太子妃呢?”
那信使本是以为自己是瑞王的人,太子再怎么着也不会为难于他。但现在看来,他显然是想错了,钟佑的怒气让他心中生出一种下一秒便会身首异处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信使恐惧地看着钟佑,浑身如同筛糠一般不住颤抖。
钟佑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如同一只发怒的雄狮,眼底带着喋血的疯狂,他怒喝道:“说!不说,即刻便叫人拖了你出去五马分尸!”
“殿下我说…我说…”那信使攀着钟佑的手臂,忙不迭地开头求饶道:“太子妃此刻就在瑞王手中,瑞王爷吩咐小的前来,不过是告知殿下…。”
那信使眼神躲闪,不住朝后瑟缩。钟佑收紧了手,他立刻在钟佑的手中猛烈的挣扎起来,脸色酱紫,眼中满是惊惧和焦灼。他死死扣着钟佑的手臂,企图将他的手臂打开:“我…我…说…”
钟佑从鼻中冷哼出声,手掌一松,那信使便立刻跌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脖颈,不住猛咳起来。
待得他缓解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太子妃在瑞王爷手中,若是殿下要救太子妃,需得答应瑞王爷的条件。”
“什么条件?”顾明之问道。他心中觉得这个瑞王实在是太过大胆,手段狠毒,真是叫人招架不住。他心中亦是充满了后悔,若他亲自去押送,他的女儿也不会落入瑞王的手上!
他心中隐隐印上一处阴霾,他有预感恐怕瑞王的条件不会那么简单。若是那样,钟佑是会选择牺牲顾于欢还是牺牲自己?
那信使听得顾明之,眼底闪过一丝惊恐,经过方才那一幕。他亦不敢在太子面前托大,但连他也觉得瑞王的要求过分。
信使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离钟佑远了一些,这才敢开口说道:“殿下,王爷有三个条件。”
钟佑看着他,面色如同霜冻,那眼神只看的信使腿肚子发软。
“第一,退兵,不得进攻瑞王封地。”信使试探着看了钟佑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第二,让皇上颁布废太子的诏令……”
“荒唐!”顾明之拍案而起,面色十分愤怒,哪怕那是他的女儿。瑞王的要求不亚于是要求太子将那江山拱手相让,而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他顾氏一门几代忠烈,断然不可能背上这样的罪名!
钟佑听了却只是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他看向那名信使,面上的怒气早已消失不见。他深邃的眼中带着看破一切的释然,若是没有顾于欢,他的这江山要来又有何用?
他始终无法忘记,在顾于欣惨死在宜春宫之时,他看见顾于欣那干瘪泛黄的尸体之时,心中何种的感觉。这是他记忆之中的禁区,永远不可回想,但却永远存在。
“还有么。”钟佑淡淡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