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还有一事,想请太子妃帮忙。”萧颜说这话时,眼中噙泪。她这几日像是极为憔悴,面如菜色,眼眶通红,两颊瘦地略微凸起。
顾于欢又怎么能拒绝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叫她坐在那雕花的木椅之上;又强将流辞倒来的热茶,塞进她手中。
这才自己也坐在了一旁,她一手攀在桌沿之上,一手抓着萧颜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你不可太难过了。”
听她这话,萧颜苦笑着摇头,只是伸手去拨弄自己的耳边的碎发。那模样就好像是她第一次来宜春宫中那样局促和拘谨的模样,顾于欢心中实在不知如何安慰萧颜,在她看来这样抄家灭门的伤痛。
是何种的言语也无法抚平的创伤,恐怕这一件事情在萧颜的心中会存留永久。如此想来,她不由垂了头,叹了声气,将手收了回来。顾于欢想到萧颜有求于自己,便抬眸温声问道:“承徽又有什么要本宫帮忙的,直言便是。”
萧颜见她回答这般干脆,连问亦未曾问她便答应了她的请求,眼底不由浮现出感动的神色。眼眶更加的红了,她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双肩亦在微微的颤抖。
顾于欢见她的手攥着那蚕丝雪白的帕子,指尖都微微发青。
“我…我…”萧颜一开口便是带着哭腔,她有些难为情地抬起大袖半遮住了自己的脸,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勉强笑着说:“我想去庵里剃发修行,也算是为我的父亲的罪孽恕罪。”
顾于欢压根没有想到萧颜会这么说,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萧颜现年仅有十八,十八芳龄,却要去那冰冷庙庵之中常伴青灯古佛。这样的生活,叫人如何受的了。
她眼中满是怜惜,或是那情绪太过明显,却是正要张口规劝,便叫萧颜拦了下来。
萧颜抬了抬手,终于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她如平日里一般温和的微笑说道:“太子妃不必相劝了,就算太子殿下心善。愿留我这罪臣之女长住东宫,我亦没有脸面留下。”
听她这么说,顾于欢便无法再开口相劝了。她的家人亲人流落在外,若是换了顾于欢自己,恐怕也无法安心的在东宫中苟活。但她不了解萧颜的想法,不知她对太子心中是否心存怨恨,更不知她对自己是如何看待。
从前那般知心的友人,此刻面前却如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厚重宫墙,咫尺天涯。
顾于欢端起茶杯,叹了口气,却不再劝她的了。只是低头去啜了一口茶水,复而又无奈地看向萧颜说道:“你说的是,既然已经想的这样清楚,本宫又怎能不帮?”
“如此萧颜真是无以为报,”萧颜听顾于欢这样说,当即便从凳上起身,就要朝顾于欢跪下。
顾于欢叫她骇了一跳,也站了起来,伸手去扶。不想萧颜却执意跪下,两眼清泪长流,面色惨白。“太子妃今生的恩情,萧颜无以为报,只待来生为太子妃做牛做马。”
“你这是做什么。”顾于欢强行将她扶了起来,“就算本宫助你去出家,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恩情,本宫真正受不住你这一跪。”
而萧颜心中却明白,若是顾于欢要助她出家,恐怕要费不少心力。她一个罪臣之女,要保住性命便是难事,又何谈自己的归处呢。想到这里萧颜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面颊,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萧颜流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好似有话要对顾于欢讲。却又咬了咬唇,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一副为难纠结的模样,顾于欢见她这副模样,恐怕她还有话要讲。
她心中明白萧颜平日里便是这样,倒也不急,只是将她扶到那凳上。顾于欢也不去催促萧颜,只是温柔含笑看着她,希望她能卸下心防。
果然没有多大一会儿,萧颜便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顾于欢,咬牙道:“萧颜还有一事,想要告诉太子妃。也就当是我唯一能替你们做的一件事了。”
顾于欢相助萧颜之时,便从未想过,要得到萧颜的回报。而她在听到萧颜说出这话时,也并未做出听到什么消息的准备。这样想着,她眼神便越发的柔和起来,有些安慰似的问道:“但说无妨。”
萧颜咬了咬唇,略张开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眼神有些恍惚,看着顾于欢带着温柔笑意的面庞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有…我有我父亲结交的朝臣的名单。”
“什么?”顾于欢蓦然一惊,她原以为萧颜会说出些别的什么,却没有想到萧颜会有瑞王的名单。她的眉头不由的蹙了起来,瑞王这些年在朝中根基深厚,而钟佑之前一直不敢对他动手的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朝中的朝臣。
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瑞王与朝臣勾结的证据,而瑞王却始终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但这一份名单却是在萧颜的手中,这实在是叫人太不可思议了。
萧颜不过是一名庶女,她怎么会有瑞王的名单。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如今正缺这么一份名单?这样想着,顾于欢心中便生出了怀疑,她看向萧颜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莫非是萧颜故意这样说,好引人耳目混淆视听?
萧颜为人一直自卑敏感,顾于欢的神色变化皆叫她收进了自己的眼中。她自诩对顾于欢的品行性格都是十分了解,见她露出怀疑的神色,便解释道:“这一份名单,是父亲往日出入东宫之时所落下的。”
顾于欢一愣,忽而想起来,瑞王确实有一段时间经常以看望萧颜的名头出入东宫,当时还引的钟佑发了好大的脾气。
“父亲落下一份账本,却并未发觉。我将那账本中的大臣的姓名一一圈了出来,这才有了名单。”萧颜垂下眼眸,自嘲地勾唇轻笑,眼中满是落寞,“那时我便想,若是有一日,父亲若再来威胁于我。我便将那份名册拿了出来,好叫他们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