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着,居然是英文夹着西班牙文,可见玛丽阿姨是真的生气了,两个小的只好不再交换颜色,噤声缩肩膀乖乖挨训。
期间还有解答玛丽阿姨的提问,主要是许志成怎么骗的钱,以及盛炎宸和简沐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类的问题。
简沐晴虽然不愿意说,但是顶着玛丽阿姨的怒气,不敢不说个明白啊,这还让乔笑笑听明白了盛炎宸和她的关系。
正在玛丽一顿骂和乔笑笑明白过来许多事点头连连称哦的时候,汉克提着食物回来了,然而偏偏这时候,简沐晴和玛丽交代着汉克也知道她和盛炎宸的事情,还似乎知道得更多。
这不就是人正撞上枪口的意思?汉克一回来,就搂着玛丽的腰,Sweetheart都来不及叫一句,就被拎起耳朵问罪起来。
汉克也是杠的汉子,毕竟是朋克大汉,一开始那个是厉害,和玛丽阿姨还吵着,响动几乎惊动警察,再后来玛丽阿姨揭了他老底,汉克才像猫和老鼠里被抓的杰瑞那样,怂成了个老鼠样。
玛丽言谈之间,好像是指汉克回家乡做皮革制品和开店的目的肯定不是退休,而是方便卧底查案,但是汉克那是死不承认。
而乔笑笑其实不常与这对夫妇接触,才知道汉克是前特工的事情,于是问简沐晴知道不,简沐晴笑笑,说是知道,于是就说起来了这个话题的相关。
这么一来,就两边的问题都转移了,一些事情,说了出来,却还是悬而未决……到底里,也是暂时决不了的。
等到熙攘的人都走了,到底还是剩下了简沐晴一个人。
好多事情,人多的时候不觉得有些什么,但是人一少了,或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无限放大。
好比女人的瞳仁,盯着一处,逐渐放大,却是失焦的什么都看不见,那儿或者是个柜子,又或者不是个柜子。
或者是盛炎宸,或者是袁琳,或者是沈露露,或者是kitty,或者是简思雨,或者是许志成,或者是父亲简政,或者是设计师鸢子?
好像脑黑嗡嗡的有个活物,在不断地鼓动她的神经,反复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有说得清的,有说不清的,都成为了过去,很多事情都是定局了。
甚至她简沐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是定局了,那么小的圈子,多容易就传遍,自己是不是以后就要放弃这一个行业呢?
她想着许多的时候,时间也过了许多,护士来了,给她关灯,以为她睡着乐,给她盖被子,但是她其实睡不着。
三千烦恼丝像是海里的水草一样缠绕着她的脖子和脸面,她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头发,1养护它,因为离开的母亲说过,她的头发像丝绸一样美丽。
丝绸是很美的面料,它的可能性也很大,因为她像水,水可以流淌在任何地方,水可以侵蚀一切,水可以搬运许多的不可能,但是必要的时候,水也可以结成冰,静静地待着一万年,一千年,待天气暖和,就会融化,继续自己的使命。
“水啊……”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母亲的这一段话,母亲这么说完的时候,就曾要过简沐晴记得要像丝绸,让自己尽量多可能性,不要困在一处。
像丝绸之外,最好还能像水,水的隐忍,是她一定要学会的,因为隐忍之后,是一定可以迎接美好的未来的……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忽然听见自己的病房门被打开了。
吱呀的声音随着脚步踢踏踢踏的和弦结束,脚步声也逐渐放轻,直到乐曲在她的床前终了。
简沐晴很紧张,但是直觉让她不要动作,这个来探视的人,必然是自己不想见到的,或者是他不敢见到简沐晴的。
“睡了吗?”声音熟悉,分明就是一个姓盛的总裁特有的。
女人庆幸自己虽然没有谁乱想着东西,但是好歹被子盖得很牢,好歹自己是背向门口盯着床边的床头柜子看的。
于是不回答,大概就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也希望他发觉她睡着后,会有点绅士的风度,会安静退出这个房间,不再出现。
但是好像简沐晴的睡着,并没有打击到他,也没有扫他的兴,这个人反而轻轻拖了一张凳子来,干脆坐到了简沐晴的床前。
这个位置,恰好的,是她的心脏背后。
女人仿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背叛她的主人,跳去他那儿依偎着他。
可是毕竟她是心脏的真正主人,不管怎样,那颗心都有桎梏困着,不管怎样,她的肋骨都是理智的,能守住这傻乎乎的一颗心。
“我……”看不到一切的时候,声音是最真实的存在,看不见一切的时候,声音的微细颤动都十分明显。
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然后还是没有说。
良久,这个男人只是坐着,不知道在干什么,这室内没有多少声音,简沐晴不是很严重,也没有开动这个病房里的仪器,这里寂静得可以。
自动关闭的病房门甚至把外面的声音都隔绝了,这里本来就是临时的一个病房,跟ER靠得近,应该是很吵的,却因为吵,所以装了隔音门,这反而更安静了。
安静,衬托得呼吸更重,衬托得心跳更乱。
“你……你还好吗?”盛炎宸说了一句。
好像是过了很久才说出来的,他摸了她的头发,很轻的,抚弄了一簇黑色的海藻,是海藻,是丝绸,是水……
是缠住他心的海藻,是覆盖他理智的丝绸,是渗进他眼里的水。
“我过得并不好。”男人一双手肘被颓然放到床上,而他的头,便无力地搭上了手肘手臂上的手掌心里。
捂着脸,人用仅有的理智支撑着,他说:“我睡不好,我吃不好,我走路都觉得痛……”
“……”简沐晴仿佛听见了一声似有若无的抽泣,是不是他哭了。
她可是不敢看,现在,不是好奇该上场的时候,该是理智守着这里的时候,理智它很稳重的,明白自己的使命,不会玩忽职守。
所以简沐晴才能继续装睡,看着似乎无动于衷。
男人有点小小的激动,声音抖动得更厉害,带着气喘,急促的,难以控制的:
“如果可以,我多么想现在就放弃所有,忘记一切,然后抱着你,狠狠地侵犯,然后让你服从我,说着需要我……最后把你囚禁在我身边,再也不给你自由?”
“但是你……你不该承受这些。”盛炎宸笑了,很难听的笑,压抑着的笑:“不对,你就该承受这些,我被你冤枉了,现在你被人冤枉了,怎样,感觉不好受吧?”
简沐晴忍着一些不发,心里却扭曲着似的痛。
可能是病了,心脏病了,不然它怎么会心痛,明明男人说着的话让人气愤。
“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这次的事情,我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解释,只要你的解释合理,我会帮你,让你成为世界一流的设计师,让袁琳身败名裂。”盛炎宸这么说道。
是啊,这样她的前路就扫清了,她的理想也就达到了,但是这就是她想要的?不是,不是,不是,完全不是。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刚才或许还迷惑,现在被男人这么一说,她就清楚明白了。
身份,地位,都不重要,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看见有人穿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展露欢颜,被冤枉也好,名声臭到地上也好,设计界的垃圾也好,只要她还能做衣服,她就足够了。
这种感觉,其实是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被人真正的需要,走自己想走的路,这才是她想要的。
盛炎宸需要的是程云惜,而他的道路,也只有袁琳适合陪他走下去,彼此不是同一个路上的人,何必再纠结在一起。
简沐晴所能想到最坏的,不过是去街边做一个小裁缝,开一家小店给唐人街的婆婆们做旗袍,这也是做衣服,婆婆们或许会更开心些,毕竟年轻女孩的眼光能让她们更年轻。
男人不走,似乎等着了好久,等待简沐晴的一句两句说话,等待一个结果,他好像知道女人在装睡。
但是这又如何,她已经决定要结成冰,安静地等待着,隐忍地等待着,她决定要固化自己的情感,决定要变得坚硬冰冻,以渡过寒冬。
所以她不说话,不需要说话,无声,就是最好的拒绝。
又过了许久,不知道有多久的许久,男人长长地抽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但是实际的,在男人坐在女人身后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是海枯石烂。
他站起来,捋了一下上好的西装衣料,带来让耳朵接近高潮的嘶啦声,然后踏着那双昂贵的皮鞋,把椅子搬回去原本呆着的地方,尽可能地还原着一切。
这就代表,他是不知道简沐晴醒着?还是等不到回答,因而在自己心中伪装出没有来过的假象?
脚步,自进门的小心翼翼,已经变得钝重,皮鞋好像很重,和那标榜着轻盈合脚的高定皮鞋相矛盾。
“我走了。”他最后留下的是一口叹气,叹气中夹了这么一句话。
女人依旧躺着,在他看来,就好像是一个死人,或者是一具尸体,怎么都不可能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