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然进手术室的时候,大夫照例给了白晋南一份手术同意书。
莫名的,他就想起了她流产的那一次,有些抗拒着不想签字。
大夫观察着他的表情,笑着解释:“白少,这个手术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你放心吧,这只不过是走个程序。”
白晋南蹙眉看着她,踟蹰着签了字。
他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不停的看着手表,都已经进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看着护士将尚在昏迷中的许悠然推了出来,他大步上前,语气急迫的问:“怎么样?”
“手术很顺利,许小姐身上的这些旧疤痕的皮肤组织已经全部切掉了,疤痕面积缩小后,通过激光就可以彻底除掉。”大夫有些疲累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白晋南点头,跟着进了病房。
在这期间,大夫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白晋南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她。
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眉间浮上一抹喜色,“醒了?”
许悠然试着动了动,之前有麻药疼的还轻些,现在麻药的药效过了,她动一下,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白晋南见她额上沁出细密的汗水,按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别乱动。”
许悠然感觉自己好像又经历了一遍人间炼狱,痛的止不住咬紧了唇瓣。
看着她这般,白晋南有些仓皇的摁了紧急铃。
大夫走进来,白晋南语气急迫:“不是说不会痛的吗?”
“白少,麻药过了之后,的确是会痛的,毕竟许小姐身上的这些疤痕太多了。”被他幽深冰冷的目光盯着,大夫只觉得脊背发寒。
“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她痛?”
“这个……”大夫有些为难,“除了止痛药,不过副作用太大了。”
两人说话间,许悠然因为太疼了,不由发出一阵呻吟声。
白晋南看着她这般痛苦,有些后悔不该执意让她来医院除掉疤痕,看着她现在这样,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在监狱里没有止痛药的时候,是怎样硬生生咬牙挺过来的。
心口闷疼的厉害,在她就要再度咬上唇瓣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塞到了她的口中。
她完全愣住,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白晋南眉头紧拧成一团,“疼的话,就使劲儿的咬。”
许悠然非但没有狠狠的咬下去,反而还松了口,他的手背上,清楚的印着两排牙印。
被子下的手用力的收紧,再收紧……
白晋南到底在搞什么?
真的以为仅仅是这样,就能够轻易的让她忘掉他对她所造成的那些伤害吗?
心,异常的痛,呼吸仿佛也因为心痛而慢慢变得凝滞。
两人对望,彼此不约而同的深吸了口气。
“笃笃——”
敲门声响起,女佣拿着保温饭盒进来,“少爷,按着大夫给的菜谱,完全杜绝海鲜和辛辣食物。”
白晋南轻“嗯”了声,接过,“可以回去了。”
他将病床摇高,而后亲自喂许悠然。
她一直盯着他看,目光充满研判,又带着丝丝的陌生。
他笑,“有些难以置信是不是?”
许悠然抿着唇,没吭声。
他的手机响起,她哑着声音提醒,“你还是接吧。”
白晋南“哦”了声,交代路东一会儿将需要他处理的文件送到医院。
许悠然眉头一蹙,“白晋南,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没有必要留在这里!而且,你的深情对我而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白晋南目光暗淡了些许,干干的扯了下嘴角,“我愿意。”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让许悠然的心又好像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是的,他愿意……
因为他愿意,三年前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将她丢进了监狱。
因为他愿意,三年来,让她饱受折磨。
因为他愿意,他可以像个帝王一般,践踏她的尊严,凌虐她的一颗心。
一切,都是因为他愿意!
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悲伤至极的气息,白晋南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心里一遍遍的自问: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脚步沉重的走出病房,林安默默的跟在他的后边。
即便此刻沐浴在暖阳之中,他依旧感觉一颗心孤独而冷寂。
久久的,他突然转过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林安。
那一眼,苍凉无比,仿佛可以看透人心,林安竟是没来由的有些心悸。
“林安,许悠然之前的服刑记录统统抹掉。”
林安微诧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少爷,之前根本就没有经过审讯,您只是将许小姐丢在监狱里。”
“去看看。”白晋南沉声道。
林安转身离开。
白晋南在外面抽了好几根烟才重新进了病房。
刚刚进去,便见许悠然嫌恶的颦眉,他干干的笑笑,“我再出去待一会儿。”
林安很快回来,“少爷,事情都已经办好了,不会再有许小姐服刑的案底。”
白晋南点了下头,他们的对话也被许悠然一丝不落的听在了耳中,他再度进了病房,看了眼许悠然,“刚刚的话既然你已经听到了,那么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原本以为许悠然必定会开心的热泪盈眶,毕竟这也算是给她洗刷了冤屈,可她只是表情很淡的盯着他,一句话都没有。
白晋南皱眉,“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的话,我会召开记者会,公开说明三年前的事情。”
公开说明,只是公开说明,连道歉都吝啬给她以及整个许家!
许悠然目光微动了下,而后用力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感觉如同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手掌心因为紧张,满是汗水。
“不、需、要。”
这虚弱无比的三个字,却带着掷地有声的气势,让白晋南错愕不已。
许悠然讽刺的看着他,“你以为仅仅做这些,我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他眉头拢紧。
“这里……”她吃力的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而后又移到自己的头上,“还有这里,痛不欲生,时刻铭记。”
只要想起,便是锥心之痛。
视线模糊,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白晋南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妈妈|的骨灰撒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