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孩子,二人方才不善面容堪堪收起,倒是默契地笑言无事。
莫浅躲在皇甫绝怀里偷偷对着聂沅生使了个眼色,人小鬼大地摇着,自己父亲衣袖:“爹,有什么话不能和娘好好说吗?男子汉可是要宠着娘子的哦。”
三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虽见着儿子使得气氛稍稍缓和片刻,触及到凤凰的目光之时,他仍是坚定不让地模样,凤凰颇为烦闷,最后索性偏过头不看。
“爹。”拽了拽皇甫绝的衣袖,莫浅古灵精怪地又说了好些俏皮话,不想自己的父母此刻皆为不逞多让,任他如何劝说亦是无用。
皇甫绝此刻内心极为气恼烦闷。分明是为了她好,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而凤凰却也在暗自责备对方极为不配合自己。
“爹,你好歹对娘亲说说好听的,哪怕哄一下也行啊。”莫浅不知从哪学来这俏皮话。此番与聂沅生其中周旋着插科打诨,不料仍是改变不了二人降到冰点的气氛。
夜色正好,空中时而飞过一只落单的乌雀,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来到天赐客栈。
方至门前,这女子似是坚持不下去一般猝然倒地。借着月色,依稀可见女子身上的辩驳伤痕。
不多时,客栈房门被轻轻打开。扮作阮袂装昏的凤凰果不其然被人扶入了客栈之内。
黑暗中,装作昏迷的凤凰察觉自己被人搬动着拐了几个弯,放到了冰凉的地板上。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打探一番之时,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冷冷的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出现的声音似乎有些低沉与沙哑,如这疑问,自然是说凤凰扮作的“阮袂”了。
“回主子,这阮袂是自己回来的。属下在门口看见她昏倒在地,便命人抬了进来。”黑衣人单膝跪地俯首恭敬回道。
周围忽然安静了片刻,正当凤凰心下疑惑而提高警惕之时,忽觉一阵扑面的水流堵住了鼻间呼吸犹如沉溺于河中,一阵窒息感油然而生,下意识睁开了眼大口喘息。
“醒了。”上方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声招呼,凤凰不顾礼节张开了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却因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从而倒吸了口凉气。
好半晌,凤凰才顺过气来,胡乱擦拭着面颊上的水珠,抬眼看着坐于上位之人,抿唇作胆怯状,紧了紧两侧的手身子轻抖:“你……你是何人?”
座上之人浑身紧紧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帷帽将其面颊遮拦得分毫不显。那人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嗤笑:“少在那装模作样。我且问你,不是让你待在凤羽身边好生扮着皇太女吗?怎么突然这么狼狈地回来了?”
“你……你在说什么?”凤凰装作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身子颤了颤,努力直视对方,眼底却流露出不解与惊慌,“什么皇太女?还有那什么羽的,我不知道……你是谁?”
将衣袍后摆往侧一甩,座上之人显然不信这般说辞,鬼魅般忽而闪身到了凤凰面前。凤凰惊叫一声下意识往后退,那人的手却是轻轻抚上了她的皮肤。
“你……你要做什么?”凤凰僵在原地,目光跟随着她的指尖四处游移着。
“闭嘴。”那人指尖流连于她面颊内侧边缘,微微用力一掐,凤凰没有料到对方直接掐脸,登时连泪水都逼出来了。
自顾自地摩挲了半晌,自是并未检查出有何处不对劲。那人却并未因此罢休,随意地瞥了她的脚又开口询问:“你怎么擅自回来?莫非是被发现了?身上的伤是什么缘故?”
一连串的质问直直地抛给“阮袂”,凤凰抖了抖身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一醒来便是见着你。你,可否能告知,我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反将问题抛回,这般行为虽是有些作死,却也是一个赌。便是赌阮袂在这里的地位与身份了。
轻嗤一声似是嘲讽,神秘人捏紧了凤凰的下巴,直视“阮袂”低语:“失忆?你那好情郎,莫非也给忘了?”
本以为对方识破自己的凤凰心下暗松口气,面上无辜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情郎?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何人,怎会知道什么情郎?”
神秘人掐住对方的手指增加了一分力道。虽只是一分力道,却也是让她颇为难受的。仰脖努力呼吸着,双手拍打着他掐住自己脖颈的手。
随意往地上一甩,凤凰咳嗽着捂住自己脖颈狼狈地趴在地方止咳,见对方转头看来,下意识以手撑地不停往后退着。
“好,很好!失忆?呵,你有胆子就继续装下去便是。”显然,此人依旧没有信任对方失忆这种事情,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别忘了,你的心上人在我手上。不要试图耍花样,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看着那人离去,凤凰装作一副茫然而害怕的模样在原地不知所措。角落里忽然站出几名黑衣守卫模样的男子,领头之人径直对着女子做了个手势示意其跟上。
还未缓过气息的凤凰不敢动手,只得憋屈地一直装着柔弱,强制性地在心底要求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跟随男子来到二楼,凤凰并未放松警惕。直觉告诉她,接下来的时间,她不能有丝毫轻举妄动。
见天色实在有些晚了,自己过来之时便已是傍晚时分,如今天快破晓,倒也没了睡意。丹药服下后短时间内不会变回,故而凤凰倒是不担心自己很快被发觉。
只是……独自坐在桌案前时,会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念……某人。
暗暗叹了口气,凤凰心底自嘲。对方靠过来关心担忧之时,自己嫌他烦闷不理解,现在倒是想起他了。
甩了甩脑海中的思绪,凤凰洗漱完毕上塌假寐。毕竟,不知要应付多久才能套出有用的情报。
不知过了多久,瞧了瞧天色,怎么着也是日上三竿了,凤凰打开房门,并未看见有什么守卫。
“抱歉,你不能外出。”试探性踏出房门的凤凰抿了抿唇,无奈地转回身来思索下一步计划。
不能坐以待毙。在房间内被关了一整日的凤凰拍案而起,焦急地在房间里踱步而行,一时间,竟是有些想不通究竟如何是好。
“你是说,她这几日什么都没做,在房间里整日悠闲度日?”本不露任何情绪,如今却多了丝诧异的声音自房内传出,下一瞬另外一道响起的沉稳男声应道:“不错。依属下拙见,阮袂失忆一事应当不假。怪就怪在,她身上伤痕并不致命。属下个人怀疑,阮袂是伤到头部故而引起失忆。您认为……?”
低低的扣桌声响起,对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那道疑似下属般的男声忽然又开了口。只是这次,语气显然焦急了不少:“主子你看,紧急情报……”
清脆的瓷具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响起,应神秘人的命令,一脸不清楚状况的凤凰便被抓至神秘人面前。眼眸微微一转,便看见一张纸条放置在桌面,凤凰知晓,这便是令其大动肝火的源头了吧。
神秘人似乎是气急攻心,一脚踹开她身侧的椅子,用力拉过对方衣领眯眼冷声低吼:“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如今凤羽已经恢复正常,定然不会再受我控制。”
“就连真正的皇太女也已然回了宫内,你说,我还留下你有何用?嗯?”不知何时掏出的匕首轻轻滑过女子光滑的面颊来到喉颈,察觉到对方身子微抖,神秘人正准备干脆利落地划上那么一刀,彻底了结这条生命。
“且慢,主子三思!”自神秘人身后,忽然出现一名女子,恭敬跪伏在地行礼。
那神秘人的声音听着似是有些不耐烦:“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你也跟着一起死。”
那女子神色却丝毫不见慌乱,淡然地垂首细细分析:“之前,我们不过是靠在皇太女的身份上。如今皇太女回宫,若是我们仍想制造麻烦逼入宫廷。阮袂这张脸,应当是最值得利用的。”
房间内一片寂静,上座之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座下跪伏之人。良久,方才施舍般开口:“随你吧。”
言罢,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斜睨躲在女子后头微微发抖的“阮袂”冷声道:“她失忆了,你便好生将她的某些记忆给补上。而且是……她是谁。”
女子颔首指扣腹前恭敬应是,见对方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阮袂,你没事吧?”屋内没有了其他人,女子说话似是放开不少,随意地坐到桌案旁,端起一杯茶盏轻抿几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扮作“阮袂”的凤凰自是不敢多言,依旧胆怯摇头,呐呐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我……我真的不知道……”
微叹口气,女子拉着凤凰坐了下来,怜惜地揉了揉她额角不语。
“罢了,你不记得,我便好生告诉你。”似是组织了会儿语言,片刻后,女子缓缓开口,“首先,你叫阮袂!是端女皇双生妹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