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定在一家米其林二星级的法餐,在这个城市其实不过中等,想来秦泽知道苏皖最近的处境,也不好带人去太奢侈的地方。
苏皖坐着公交车去了,在门口往里面一望,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只有秦泽像是在发光一般,一眼就能看到。他今日一身深藏蓝西装,半长的黑发披散着,面容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样子,但他转过头来,那双眼睛里闪着的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光芒。
苏皖不禁心头一窒,她愣怔了半晌,才在服务人员的催促下向着里面走去。
“来了,吃什么?”
秦泽起身,绅士地提前拉开桌椅,把苏皖迎了进去,俯下的身躯在抬起时,带起了一阵透着古龙水气息的风。
或许,还有荷尔蒙的味道。
苏皖低下头,躲过秦泽太过明显而热烈的眼神。
“随便了,你点就好,我大挑的。”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秦泽一边调笑似的说着,一边坐了回去,他说完便流利地点好几乎全法文的餐点,又礼貌地在刷卡付账之后又附赠了几张小费。
“我没记错,你那时候挑食得很,都不喜欢,胃也不好,吃点生冷的就不舒服,痛得直打滚,哭起来一脸的鼻涕眼泪,难看死了。”
他如数家珍地说着苏皖小时候那些出丑的事情,口吻是嫌弃的,眼神和表情却异常地温暖和依恋。
苏皖心里不由得一暖,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眼中却不免流露出少许悲伤的情绪。她隐隐有着猜测,关于秦泽的目的。那是不可能的,在她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完全不可能了,太晚了。
“好了,现在都不一样了,我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倒是你,这几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二十多岁了,有女朋友没有?”
“没有啊。”
男人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眼神真挚而热烈,像是隐藏着一团爆发出来能焚毁天地的火种,整个人蓄势待发一般。
“我没有女朋友,一直没有,倒是你呢,你……结婚了吗?”
那几个字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他问完,就像是丧失了全部的力气,面上一垮,转过头去。
“没有对吧,毕竟你要是结婚了也就不至于这样隐瞒,就是一个人带……”
“结婚了。我结婚了,我,我丈夫你说不定认识呢,这么多年过去,人总会变得你不要想当然。”
“咣——”金属落地的声音很响亮,也持续了很久。
苏皖抢白完,一直没敢抬头,她害怕去看。秦泽可以失望,可以悲伤,但苏皖怕他厌恶,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
而苏皖心里清楚,她不敢去接受这个朋友就此失去这样的结果,也许卑鄙,但这是她唯一一个从小到大的朋友。
唯一的代价总是很高的。
秦泽俯下身从桌子下面拾起掉落的餐刀,招手叫来服务人员去更换。他看着服务员安静地走开,转头就看到苏皖像是鸵鸟一般只知道埋着头,分明整个人都还露在外面,逃也逃不掉。
心里那阵惊讶或者酸楚都消散了大半,他无奈地叹着气,伸长手臂捏着苏皖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正对着自己。指下微凉而滑软的触感让他流连。
“你啊,我说你什么好,从小就是这样子,遇到事情知道躲,还躲不好,我从来没想到你会结婚,他对你好吗?”
“这些年我在国外担心你,很多个夜晚都想着回来算了,我不在你被欺负怎么办?结果我还是错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最后还是你一个人承担着,我一直都没能在你身边。”
秦泽说着,眼圈微微热。苏皖的眼泪也安静地从眼角流淌下来。她把桌上叠好的白色餐巾捏得皱巴巴的,眼睛里的水止不住地流,心里面也像是被戳出一个空洞,不是痛,只是空落落的,像是被剥离了重要的东西,惶恐而无法补救。
“还好……”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回答:“也就那个样子,婚姻这东西冷暖自知,孩子倒是挺可爱的,我哪天带你见,是个男孩,长得也像我。””吃饭吧。“
秦泽无奈地说着,收敛了自己眼中复杂的情绪,这边服务生也已经将餐前开胃的菜肴端了上来。
两人沉默地任由一道一道菜上了又撤下,酒杯里空了又满。时间过得短暂又漫长。
“皖皖,你过得不好我又不是看不出来,那男人是谁我不知道,但他对你肯定不好,你瞒不住人的。”
秦泽放下酒杯,他似乎终于思考出了一个结果,斩钉截铁地说着。
“我要追求你。”
看着苏皖面上的惊慌,他神色未变,黝黑的瞳孔里似乎还有着委屈的神采,像是一只忠心的大狗,仿佛头上还能看到耷拉着的小耳朵,毛茸茸,软绵绵。
“你可以不答应我,我也不会让你困扰,我只是像让你幸福。”
“你,你……”
苏皖想不出话,她也说不好心中酸酸甜甜的感觉是什么。她只是把他当竹马,当一个倾诉者和密友,真的没有半点恋爱的感觉。如果是三年前,她会答应,但现在是三年后了。
“秦泽,这些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你不要拒绝我,试试看,又没损失的。”
男人坚定而深情的双眼,和那张英俊阳光的脸绝对能让所有女人的心都为之融化,苏皖也是其中一员,她含在口里的拒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随你吧。”
几乎是颓丧地她说着,很快就落荒而逃,晚餐的账单捏在手里也没有付出去半圆,她坐在回家的车上的时候还记得出门那时,秦泽邀请她乘车时的模样。
英俊而明朗的面容在柔软月光的映衬下,迷人而性感。、
真是……
苏皖叹了口气,摇着头,目光透过车窗投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回到大宅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她未推开门便隐隐觉得气氛诡异。
而门板被推开,透出屋里光芒的下一刻,徐言之冰冷得几乎快要连周围空气都凝结的话语,也传到了苏皖的耳中。
“你去了哪里?”
苏皖还来不及回答,她半只脚方才迈进了房间,就眼睁睁看着高大的男人快步走来,像是一座山一般把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只一瞬间,宽厚而温热的手就拉着她的腰肢,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又一下子掼到了沙发之上。
苏皖连挣扎间咧开的衣领都来不及拉,只茫然地喊了一句:“鞋……!”
“你还有时间想这个?”徐言之眸色越发地深沉。
他温热的胸膛紧贴在苏皖的小腹之上,目光正对着那一小片裸露而出的雪白莹润。
“看来你是想逼我,再要一个孩子。”
语气,越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