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车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能听到两个孩子浅浅的呼吸声。
林浅觉得心上有些疼，像是被千百只蚂蚁啃噬、撕扯着。
顾渊在她面前，什么时候已经卑微到这种地步了？
他曾经是B市最意气风发的公子哥儿，年纪轻轻继承了顾家的家产，养着漂亮的女明星，和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
他向来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
爱一个人，就会在他/她面前变得无比卑微，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卑微到泥土里，开出一朵花来。
他爱她。
只听苏言继续说。
“你也知道，阿渊在B市就是个钻石王老五，闪闪发光的那种。他之前和杨君雅在一起，并不是真地扯了证，而是清醒所迫的假结婚。他为了保护宝宝的安全，放任着罗锋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不少的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正是这个理儿。顾渊的妈妈你也知道。”
苏言含混道，把一口黑锅扣在了许秀容的头上。
他在心里默念，伯母您若是心里不满，请尽情地拿您的儿子出气，我这都是为了他。
“她总催着阿渊快点结婚，哪有三十岁的男人还在打光棍的？当然，她这种封建古董思想我是不赞成的，至少我现在还在为了事业献身，没有成家立业。”
说着说着，他又觉得自己很辛酸。
顾渊怎么说也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他呢？什么都没有！
“阿渊之前一直都拿孩子还小的借口，怕给他找了后妈孩子不适应。这下子，宝宝跟着你了，阿渊那边就难说了。”
他很快转了话头，故作轻松道：“不过你肯定不用担心，阿渊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能应付过来的。”
有句话他压着没说，但他相信林浅能够听得出来。
应付不过来了怎么办？那就结婚呗。
和一个不是林浅的女人结婚。
苏言看林浅久久没开口，猜到自己应该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遂觉得完成了顾渊的交代，心里很是满意。
晚上得好好敲诈顾渊一笔。
……
夜，会所。
灯红酒绿，闪烁变幻的彩灯，昏暗的环境，一群人踩着节奏酣畅淋漓地扭动。
苏言从一众人中挤出一条路，勉强找到了那个孤单寂寞的身影。
“阿渊，亏你能找地方。”
他被噌了一身的脂粉气，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顾渊倒了杯酒从桌上推过来，苏言一脸嫌弃地接过。
“我以为你要请我去什么好地方，原来就是来夜店蹦迪？”
“是蹦养生迪。”
顾渊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他从一旁的密封塑料袋里拿了什么东西给苏言放进了酒杯里。
苏言咋呼着，“你是在给你的救命恩人下毒吗顾渊？”
顾渊笑骂，“谁稀罕给你下毒，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苏言盯着杯子观察了半天，还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模式照了照，悻悻道。
“原来是枸杞啊。”
还真的是养生迪。
红酒配枸杞，可真有他的。
“连老婆孩子都没搞定，你还有心情来蹦迪？”
苏言端起来小酌一口，味道还真不错，香醇甘美。
这瓶红酒的价格估计得五位数往上。
今天这趟没白来。
“谁说我没搞定？我不正在努力吗？”
顾渊端起酒杯，示意苏言干杯。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把浅浅哄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碰——”，各自一饮而尽。
“浅浅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我，但是还欠火候。少了推动力，她不敢轻易地迈出这一步。”顾渊的眸色幽深，“她受的伤害太多了，产生这种不信任感也很正常。”
“那你现在就是要给她添把火咯？”
“自然。”
顾渊重新把酒倒上。
“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你怎么跟浅浅说的？”
苏言很得意地把话复述了一遍。
顾渊听了哑然，半晌，朝苏言竖起了大拇指。
“……可真有你的，高，实在高！”
果然，他一开始找苏言来帮忙，就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了。
换成他的其他狐朋狗友，别说把林浅哄回来了，不把她气得立刻飞回美国从今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够好的了。
苏言嗤笑声，“怎么说我也是喜欢过浅浅的，对她再了解不过了。”
顾渊语带威胁，“苏言……”
苏言无谓地耸耸肩，“放轻松，阿渊，我现在还喜欢浅浅，但已经不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喜欢了。”
我要是想追浅浅，还能有你什么事儿？这句话他只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怕顾渊发狂。
顾渊哼哼两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对了，杨君雅还没抓到吗？”
提起杨君雅，顾渊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没。”他摇头。
他上次见到杨君雅，还是在美国时候的招标宴会上。
之后出了一档子的事儿，他就没再见过杨君雅。
政府派人去将罗锋黑会集团抓获归案的时候，顾渊有向政府说明，杨君雅也参与了其中。但政府派去的人也没能找到她。
“这个女人……简直成精了。一天抓不到她，我就觉得心里不安。”
杨君雅就是个疯子。
“我还没跟你细说过，浅浅那天到底是怎么和宝宝碰上的。”
苏言把当时的情况讲述了一番。
“后来，我派人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女人，穿着清洁工的衣服，身形和杨君雅很像。”
苏言虽然不认识杨君雅，但经常听顾渊说起她的情况。
杨君雅在flop之前，好歹也是娱乐圈的一位女明星，出镜率还挺高，因而苏言对她颇有印象。
“是杨君雅把浅浅推进了仓库？”
“对。当时的情况，顶楼人太多。杨君雅干不了别的事情，才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推进仓库里关了起来。虽然无伤大雅，但心里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杨君雅更多的恐怕是临时起意，身边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不然她有把林浅推进去的时间，完全可以用刀给林浅来一下了。
顾渊只觉得后怕。
“……看来，我得跟政府那边申请一下，暗中派人保护着浅浅了。”
怎么说，林浅也是算是烈士之女。
让她受了什么伤害，对得起林国远吗？
他虽然也能派保镖，但保镖到底比不上国家专业的军队，能够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保护林浅。
而且，他想让政府方面也知道，他们到底为了Y党的事业牺牲了多少。
顾渊一直都是个商人，一个精心算计的商人。
“你岳父也是很厉害了。”苏言叹了口气，“惹上了这么可怕的一个集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周昌死了有罗锋，罗锋死了……可千万别再来一个，已经折腾不起了。
“所以我岳父是烈士，你不是。”顾渊瞥了他一眼，“这是精神境界的问题。”
苏言冷笑反驳，“你还是个很高尚的人？”
“我当然不是。”顾渊笑着，“我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商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顾渊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除了对林浅，他不但赔本，连倒贴都倒贴地心甘情愿。
苏言朝迪厅努努嘴，“怎么样，顾总，要不要下去浪一圈，老当益壮？”
“不去。”顾渊很干脆地拒绝，“我是有家室的人。”
苏言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看到那个穿着黑衣服戴着棒球帽的人了没？他是《Gossip小报》的狗仔。”
《Gossip小报》，B市最火的报道各界著名人士绯闻的媒体。
苏言和顾渊，也都包含在这“著名人士”之内。
顾渊兴致缺缺，“然后呢？我下去蹦迪，让他拍到我，明天头条就是‘震惊：顾氏总裁竟是蹦迪老手’？”
苏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以的，深得那家媒体的精髓。恭喜你，明天去《Gossip小报》编辑部报道吧。”
“不去，我放着堂堂总裁不做，去当个跑腿的狗仔？”
脑子被驴踢了也不带这样的。
苏言只恨他不开窍，“顾渊，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你不是想给浅浅添一把火候吗？这不是个大好的机会？”
《Gossip小报》的狗仔就在这里，不好好利用一把，对得起他天天编你的花边新闻博人眼球吗？
顾渊有所意动，和苏言对视一眼。
“真的行？”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第二天，各大头条“顾氏总裁深夜买醉：单身钻石王老五为情所困？”，下面一系列的猜想，放出了各种各种的顾渊和别人的绯闻照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刷到这条新闻的时候，林浅正坐在咖啡店，笑意盈盈。
在她的对面，俨然坐着金发碧眼、从美国飞过来的亚历山大。
“浅浅，你在笑什么？”亚历山大好奇问。
“没什么。”林浅锁屏，“看到了个好笑的笑话而已。不管它了，我们继续来说正事。”
“好。”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亚历山大，他总觉得林浅笑得冷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