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和林浅冷战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完全意义上的冷战，顾渊整个人忙到飞起，很少有在家的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少了很多。
但就连宝宝那么小的孩子，也察觉到父母之间的气氛不对。
明明有在说话，却远没有之前甜蜜亲昵的感觉。
于是他悄悄问莉莉：“小姨，爸爸妈妈怎么了？”
莉莉也拿捏不准。
“可能是吵架了？”她不确定地说。
导火索已经拉起，到了陆彦忌日的前一天，彻底引燃。
林浅遵循和沈临川母亲的约定，五年都没回国，自然也没能去祭拜父亲和陆彦。
她电话给墓园的时候才得知，陆彦的骨灰前几年已经被迁走，迁到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太清楚。
林浅这才想起来，顾渊似乎有和她提过，不知道把陆彦的骨灰安置在哪儿，所以暂且没有迁进顾家的祖坟。
顾渊不在家，她便主动给顾渊打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顾渊刚开完一个会议，听到专门为林浅设立的铃声时，心里顿时一喜。
他们的冷战来的莫名其妙，也就是他说错了话，又因为林浅和亚克力的“绯闻”拉不下脸去解释道歉。
只要把话说通了，他们就还是以前的恩爱夫妻。
顾渊这么想着，按下了接听键。
“浅浅，有事吗？”
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
“今晚回家吃饭吗？”
“回不去，有个应酬。”
“唔。”林浅点点头，“阿渊，陆彦的骨灰，你给迁到什么地方去了？”
陆彦。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顾渊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怪不得，林浅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他打电话了。
原来都是为了陆彦。
他甚至都忍不住想问林浅，是不是没有陆彦忌日这件事，你就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但顾渊还是忍住没问出来，他也清楚，有些问题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触碰的。
顾渊努力作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轻松道。
“在城西的松苑公墓，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进顾家的墓地，不想让他死后也不安宁，就安置在了松苑公墓，和夏……夫人在一起。H市毕竟太远了，祭拜着也不方便。”
还是没能喊出口那声“母亲”。
顾渊的这番考虑很是合理。
林浅顺便问了句：“明天是陆彦的忌日，你和我一起去吗？他也算是你的哥哥。”
顾渊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绷着的某根弦就此断了。
“……有时候我很羡慕我哥、哥。”他特意咬重了这两个字，“不知道我死之后，有没有这种荣幸，让你时时刻刻惦记着。”
林浅听着皱起了眉头。
“别把死挂在嘴边上，不好听。你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人，不是么？”
她也放柔了语气。
但是顾渊开始钻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了。
如果陆彦还活着，林浅恐怕这辈子都注意不到他吧？他们恩恩爱爱，他一个人孤老终生……
陆彦虽然是他的亲生哥哥，除了父母儿子外，血缘上最亲近的人。但顾渊没见过他，也没感受到什么兄弟情，陆彦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和林浅的感情。
对顾渊而言，比起兄弟，陆彦是情敌。
还是无论如何都打败不了的情敌。
“你要去祭拜陆彦？”
“嗯。”
“浅浅，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从JK设计大赛后，媒体对你就很关注。甚至连你出门买菜，都会有狗仔跟着。媒体最爱捕风捉影，你和那个叫亚力克的人的风波还没过去。松苑又是公墓，谁都能进去，万一再让他们拍到你给别的男人……”
林浅只觉得匪夷所思。
“只要你相信我，不就行了吗？陆彦不是别人，你是他现存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如果连我们都把他忘记了，还会有谁记得他呢？而且，我已经五年没去祭拜过他了。”
顾渊此刻冷静地可怕，也疯狂地可怕。
“既然五年都没去了，也不差这一年。”
他不自觉地搬出了许秀容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浅浅，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我希望……你多少也能为了考虑一下。”
林浅心底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原以为在祭拜陆彦这件事上，是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谁知顾渊固执到可怕，甚至都上升到了她不体谅他的高度。
她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慢慢道。
“我还是会去的，阿渊。”
这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知道了。”
第一次，顾渊主动挂断了林浅的电话。
……
顾渊没有亲自陪同林浅去，但也没完全狠心到不闻不问的地步，而是派了秘书秦显，让他开车送林浅。
林浅也并非完全任性的人，由秦显确定了身后没有追着狗仔后，她才放心地进去了墓园。
她是第一次到松苑公墓，对里面的地况不是很熟悉，跟着指示牌寻找。
天色灰蒙蒙的，微微下起了细雨，林浅撑着伞，心情也没由来地低落了起来。
六年了，陆彦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对她而言，陆彦的死亡不仅仅意味着她失去了男朋友，也是她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
在此之前，林浅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有疼爱她的父亲、爱她的男朋友。而在陆彦之后，她又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整个人陷入了危险之中……
好在她遇到了顾渊。
那个和陆彦长相相似，气质却又截然不同的顾渊，成了她下辈子的救赎。
林浅的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紧接着，笑意僵在了脸上。
陆彦的墓前被放上了一束白色的花。
有人在她之前，已经来祭拜过了陆彦。
会是谁？林浅在脑子里猜测着。
难道是顾渊吗？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会来，其实还是默默地来看过了？
不过下一秒，一个声音就打破了林浅的猜测。
“林浅。”
突然有个人从身后冒了出来，轻轻地拍了下林浅的肩，带着笑意。
是李徵。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没有打伞，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毛衣外面蒙着一层水雾，睫毛上也挂着几滴小雨珠。
“李徵？”
林浅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李徵点了点头，指了下陆彦的墓碑。
“你也是来祭拜他的吗？”
“嗯，是的。”林浅略有些疑惑，“你和他……也认识？”
很少有陆彦认识的人，而林浅完全不知情的。
李徵用怀念的神情看着墓碑。
“嗯啊，他到我的大学当过两个月的短期交流生，那时候我们是室友。不过没想到，他居然会英年早逝，可惜了。”李徵叹息着摇摇头，“我不经常到Z国来，趁着这次机会，也来祭拜一下他。”
林浅依稀记起来，她到美国哈佛设计院求学的时候，陆彦确实有道德国当过交换生。那时候她刚到美国，手忙脚乱的，并没有在陆彦身上放太多关注。
“你是他的女朋友吧？”
李徵转过身，灰色的眼眸直视林浅。
骤然提起了这个身份，林浅起初还有些愣。她被当做顾太太好多年，很少有人知道她曾经是陆彦的女朋友。
林浅略有些局促道。
“是以前的，现在不是了。”
李徵笑了起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雨下大了些，从细密的小雨珠变成了豆大的雨滴。
李徵苦着脸，“林浅，能让我撑一下你的伞吗？我没想起带伞。”
墓园很大，等他从这里走出去，差不过也淋成落汤鸡了。
林浅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好吧，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她把带来的花放在陆彦的墓前，完成了简单的祭拜仪式。
李徵很自然地把伞从林浅手里接了过来。
“我个子比你高，你撑着太累了，所以还是我来吧。”
伞并不大，遮住两个人就有些勉强。
李徵贴心地把伞往林浅的方向倾斜，自己的一边肩头淋在雨中。
林浅和李徵撑着同一把伞，感觉像是被一起禁锢在了伞下的狭小空间里。
太亲近了，她有些不适。
更别说，李徵那双和陆彦无比相似的眼睛。
他盯着你笑的时候，就好像陆彦又回到了她身边一样。
李徵也提起了这个话题。
“虽然我和陆彦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是我的第一个Z国朋友，我是有Z国血统的，看到他就觉得很亲近。而且——”李徵突然道，“你不觉得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尤其是眼睛。”
没有人能比林浅更能感受到两人的相像。
她看着那双眼睛，像着了魔一般。
“你们……真的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你们也都是温柔的人。”
她失神没看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
“小心！”
李徵及时扶住了她，让她免于跌倒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上。
“谢谢。”
林浅赧然，她此刻……相当于被李徵搂在怀里一样。
直到她听到了远处相机按下快门的声音。
“咔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