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再耽搁一会才真正有你哭的呢。”锦娘快速踱步到苏九黎面前,双手抱胸,绕着煜炀仔细看了看,边叹气边摇着头。苏九黎从衣角处撕下一块布,草草包扎了一下煜炀的伤口,可血还是止不住。脚步踉跄着站起身来,又费力地把煜炀拽起来,突然挂在身上的重量让她本就孱弱的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两个人一起摔倒。
瞅着苏九黎比死人还难看的脸色,锦娘想到她刚才好歹也算是顺便救了她一命,于是不情愿地撇撇嘴,手朝着煜炀的身子伸了过去:“算了算了,谁让我心好呢,就我来帮你一把吧。”
苏九黎搂住煜炀腰部的手微微用力往她的方向揽,锦娘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苏九黎也不理会她脸上的不忿,低低说了一句:“不用,我自己来。”
高大的身子完全倚在苏九黎身上,煜炀的头歪在苏九黎颈侧,手无力地耷拉在她的肩膀上,锦娘站在原地看着苏九黎艰难地前行,心里想着她倒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不满地踢了一脚躺在她面前的黑衣人,正要跟上去的时候,锦娘突然看到黑衣人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睁大眼睛看了个清楚,才发现是一个别致的纹身,她冷笑一声又把尸体踢回了原来的位置,才一面向前面跑去一面喊道:“小丫头,你走慢点。”
一路上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辛苦,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锦娘也看不到苏九黎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滴血,眼瞅着温度降低,她已经开始觉得发冷了,而苏九黎却没有想要停下来的征兆,锦娘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小丫头,看样子今天是走不出这沙漠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瞧着苏九黎既不停下,也不说话,锦娘被她气得不行,嘴里说着:“嘿,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礼貌?”手推了一下苏九黎肩膀,没想到的是,苏九黎扶着煜炀,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头顶好像有一群乌鸦飞过,锦娘看着这两个倒在地上的人,真想不管他们,就让他们两个喂沙漠里的狼算了,又转念想到苏九黎说的那些影子,认命一般地伸手去拉苏九黎的身子:“小丫头,醒了可得多给我点报酬呀。”
等苏九黎醒过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煜炀躺在她身旁,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已经被处理过了,血已经止住了,松了一口气,苏九黎才开始打量他们现下的处境。
这是一个洞穴,面前燃着一大堆篝火,身下还是只有黄沙,看样子他们还没有走出这个沙漠,锦娘靠在离她和煜炀有些距离的地方靠着岩壁,闭着双眼看上去睡的正香。
为什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方?苏九黎揉着脑袋努力回想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只记得她扶着煜炀一直往前走,但是后来她就觉得自己好累,眼皮很沉重,但是脑子里只记得要往前走,再往后就什么都想不来了,看样子,应该是锦娘带她和煜炀来到这个洞穴的。
锦娘,苏九黎眸子里平静无波地看着那个妖娆的身子,空气中静谧得很,只听得到过年“呲呲呲”往上涨的声音,还有煜炀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火光把洞穴里照得亮堂堂的,苏九黎看了半天也只是看出那张脸比平常人保养得好,没有一点皱纹而已,眼睛有点酸,伤口还是撕心裂肺地疼,苏九黎重新闭上眼睛,尽量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让自己好好休息。
就在苏九黎闭上眸子的时候,锦娘原本紧闭的双眼慢慢睁了开来,眸光幽深,像一汪深潭一样毫无波澜。她刚才把苏九黎和煜炀挪到这个洞穴,在洞穴里发现了一些枯树枝又顺便生了个火,这么一番忙碌下来,确实是累得倒头就睡着了。
但苏九黎以为她睡着了,探究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掩饰,锦娘自己警惕性本来就高,何况是被人这么盯着,她看着火光投下的阴影跳跃在苏九黎白皙的脸上,不知道是火光的作用还是因为苏九黎睡着的缘故,她的脸没有平日里的高冷孤傲,鹅蛋脸温润得不可思议,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这样温柔的脸让锦娘想起了记忆里另一个和苏九黎拥有着相似的五官,但性子截然不同的女子,那一年,她也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已。
“夫人,你肚子里的是小姐还是小少爷啊?”年幼的锦娘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眼前女子大大的肚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试探性地戳了一下,却被另一个女子迅速打了一下她的手,责备道:“锦娘,不可对夫人无礼。”
怀孕的女子嗔怪地看了打人的女子一眼,脸上因为怀孕看起来有些发福,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整个人身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像是给她渡了一层金光。
她伸出手执着锦娘的手放在肚子上,只是因为怀孕月份大了,身子太重,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很是费力,脸上的笑意却一点都不削减,看着锦娘的目光都是疼爱,她的孩子以后也会慢慢长得这么大的:“锦娘,别理会你娘,她呀,就是瞎紧张。”
那女子说着抬眼调笑地看着打人的那个女子,不像是主仆,倒像是看自己的朋友,那个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一大一小在那傻傻地摸着肚子。
“动了动了,娘,夫人的肚子刚才动了。”锦娘猛地收回手,满脸惊喜地看着怀孕女子的肚子,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上去,像是察觉到她的触碰,女子的肚子又明显地鼓了一下。
被锦娘叫“娘”的女子,也是欢欣地看着这个场面,虽说她自己早已经生过孩子,自然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但看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开始给你回应,还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更何况,这是夫人的第一胎。
她瞧着怀孕的女子激动得眼眶都已经浮上了泪水,忍不住开口打趣道:“夫人,这孩子那么爱动,以后一定性子活泼,说不定是个小少爷呢。”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好,一阵风吹来,打散了那些紧紧抱在一起的花簇,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白色的蝴蝶失了翅膀,无力下坠,唯美又凄清。
“是吗?”女子抬头正好看到窗外掉落的梨花,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脸上是锦娘看不懂的惆怅:“生男也好,生女也罢,都是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够一生平安康乐,无忧无虑,没有离别。”
回忆定格在女子紧蹙秀眉看着肚子的一幕,突然,那个温馨的房间变成了漫天火海的地狱,那些欢声笑语变成了绝望的呐喊,锦娘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愿意再回想下去。
洞外传来阵阵风沙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着野兽的嚎叫,不过这里有火也不用担心它们赶过来,一夜一晃而过,第二天苏九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煜炀有没有发烧,手刚摸上他的额头,煜炀就睁开了眼睛,眯笑地看着苏九黎。
好不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苏九黎秀气的眉皱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你现在好点没有?”
现在这个羞涩可爱的她,昨天那个坚强倔强的她,为他流泪的她,能看到这么多不一样的她,煜炀的眼神里柔得快要溢出水来,用手撑着坐起来:“我没事,你放心吧。”
他腹部中了一箭,又没有上药,还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体质好,就这么坐起来肯定会扯到伤口,苏九黎挪到煜炀身旁扶了他一把,头却有意低垂着避开煜炀眼神,那样火热的眼神,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两个人这边气氛尴尬地僵持着,锦娘早就醒了,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用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走到洞口处:“你们两个没事的话就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走了,我还想早点出了这沙漠找个地方沐浴呢,我最近都快臭了。”
煜炀望着苏九黎躲闪的样子,心里有些低落,转眼看到她的肩膀,手轻轻扶上去,看着苏九黎紧张地问道:“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还没等苏九黎回答,锦娘就一脸嫌弃地走到他们两个面前,叉着腰不耐烦地扫了一眼两个人的伤:“你的伤还是小丫头撕自己的衣服给你包扎的,后来你们两个都昏倒了,我去哪找步来给她包扎,我这身衣服可都是上好的料子。”
听完锦娘的话,煜炀脑子有一瞬间停止了运转,机械地低下头才发现他伤口上用来包扎的果然是苏九黎的衣服,察觉锦娘越说越不对劲,苏九黎起身往外走去,顺便唤道:“走吧,我们先去看看地形,煜炀你收拾一下。”
等苏九黎和锦娘走远了,煜炀摸着那块布料,仿佛上面还残留着苏九黎的温度,他怎么觉得苏九黎刚才的动作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低低笑了一声,他杵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就朝着洞口走去。
阳光猝不及防的射到煜炀脸上,他有些不适地眯着眼睛,把手挡在眼睛上,看着光影里那个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