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出这该死的沙漠了。”锦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摇着扇风,这样的动作由一个女子做来本是有些不雅的,但锦娘做这个动作给人的感觉只是洒脱随性。
听她这么说,苏九黎和煜炀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在沙漠呆了这么多天,最可怕的不是那些黑衣人的追杀,也不是沙漠中的狼群,而是一望无际的沙海,看不到一点绿色的生命。
经过几天的行走,人的意志就会被慢慢消磨,没有信心能够走出去,这也是很多人明明还有力气,却丧生沙漠的原因。
不过,苏九黎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丛林是水源最丰富的地方,沙漠是水源最缺乏的地方,可是在这里,沙漠却与丛林紧紧挨着,不留一点缝隙。
一边是漫漫黄沙,一边是葱绿的大树,一条鲜明的分界线把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隔了开来,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一样,就这么紧密相连。苏九黎看着看着,不禁油然而生一种对大自然的敬仰,这样神奇的景观,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在苏九黎心里,对西北这块神秘的土地也多了更多探究的心思,这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那个只有黄昏才打开城门的黄昏城,那个机关重重的前朝墓穴,以及这里囊括着各种地形的奇景,不管是什么,都值得她有朝一日再来一趟。
“你在想什么呢?”煜炀见苏九黎一直在发呆,突然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末了还吹了一口气,苏九黎身子一颤,没搭理他,只是把身子移得离他远了些,独自一人向前走去,步伐比起刚才有些杂乱。
煜炀现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默默想着自己是哪招惹到苏九黎了,锦娘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给了一个煜炀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拍拍他的肩膀,就随着苏九黎身后摇曳地走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苏九黎脸色有些阴沉,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直到掐出血来,感觉到了疼痛,她才松开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最近是不是对煜炀太宽容了,他对我越来越放肆,没有距离感,这样的来历不明的人,只怕有一天会变成最致命的一条毒蛇。
苏九黎正在沉思的时候,锦娘走在她身后也在揣摩着她的意图,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看起来像只狡猾的狐狸,煜炀已经差点为她送命,苏九黎都对他放心不下,这个小丫头戒心还真是强,那对她岂不是更怀疑了?
想到这,锦娘笑得更加灿烂了,伸出手搂住苏九黎脖子,手肘有意无意撞在她受伤的肩膀上,昨天伤口严重撕裂,又没有包扎,在沙漠的极大的温差刺激下,现在应该已经化脓了吧,真是难为这丫头了,走了一天连一声都没吭。
看着锦娘眼里透露出的坏意,苏九黎忍着闷痛,手腕顺势撞了她腹部一下,锦娘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也就没躲开,由着她打了一下,苏九黎也有分寸,没下太狠的手,但还是让锦娘闷哼了一声,咬着牙道:“小丫头,也不说轻点,把姐姐打得那么疼。”
“哼。”苏九黎腰往下一弯,脚下微微一转,转眼就到了离锦娘一米远的位置,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锦娘一番,在锦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不咸不淡地扔了一句:“年纪不小了,还好意思自称姐姐。”
这个时候,煜炀也追了上来,想起锦娘刚刚才奚落过他,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也摸着下巴甩了一句:“看来她也不怎么待见你。”说着还摇了摇头,看起来像个雅痞。
锦娘瞧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气的同时又有些好笑,这煜炀这几日好像没那么面瘫了,她看两人都精力十足往前走,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双手一摆:“不行,走不动了,我要歇一会,你们两个是牲口吗,都不累的?”
知道锦娘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煜炀斜着眼警告地暼了她一眼,但锦娘一脸无所谓,煜炀也拿她没辙,转过脸看着苏九黎,脸一下就温柔了下来,锦娘心里腹诽道这变脸变得可真快,就听见煜炀询问道:“也走了一天了,今天就先找个地方停下来休息,顺便找点草药帮你包扎一下。”
眼神移上苏九黎的肩膀,煜炀平整的眉突然皱了起来,就算是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也没见过他皱过眉头,现在却为了她的伤而……苏九黎扭过头去,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好,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方便休息。”
眼中的星辰突然黯淡下来,煜炀敛着眸子跟在苏九黎身后,看着那个背影,其实也没什么好失落的,最开始的时候,她对她不就是这个态度吗,只是那滴眼泪让他错以为他在她心里多少有些不一样,唉,还是差一点。
走了一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苏九黎惊愕地转身就看到一个尖锐的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她飞来,她看着煜炀一时竟然忘记了躲闪,傻傻站在那,闭上了眼睛,准备好迎接那种血肉撕开的痛苦。
结果,预想之中的疼痛也没有传来,倒是身旁传来一个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苏九黎眼皮颤抖了两下,最终睁开,那一瞬间,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煜炀眼中她的倒影,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机械地扭着脖子低头一看,她一步之外的地上躺着一条粗壮的眼镜蛇,那只树枝正好插在蛇的七寸位置,蛇还没有完全死透,正在痛苦地扭动着身子,粘腻的蛇血流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让苏九黎想起了墓室里那条被她杀死的巨蟒,身上霎时起了一股寒意。
仿佛过了千百年之久,苏九黎才背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往前走去,走了好几步她才低低说了一句:“多谢。”脚步却没有停,继续往前走去。煜炀仿佛石化一般站在原地,回想着之前苏九黎眼里的眼睛里从惊恐到失望,最后回归到释然,他的心也慢慢凉了下去。
就算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苏九黎不可能对他敞开心扉,但是为什么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她。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锦娘也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也没有开口再损煜炀。
三个人沉默地往前走着,越向林子深处走,苏九黎越觉得心中莫名地压抑,高大的树枝仿佛是接通人间和天庭的桥梁,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肃穆的感觉,繁密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前面的路就已经阴森森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们。
苏九黎心中没来由地有些许不安,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说不上来那种感觉,现在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她转过身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对着煜炀和锦娘说道:“今天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接着赶路。”
早就盼着停下来休息的锦娘一听苏九黎说这话,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到一棵大树旁边,坐了下来揉捏着腿,苏九黎受前面那条蛇的影响,再加上心中的奇怪的感觉,她把那一片地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危险才走过去。
丛林比沙漠要危险很多,沙漠很少有什么躲藏的地方,所有的危险几乎都能够一览无余,有威胁的生物也就那么几种,可是丛林不一样,丛林有着各种各样奇特的生命,已知的,未知的,你永远都不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不论是人,还是其它生物,就像今天那条蛇。
自从之前那件事发生之后,煜炀整个人都好像被一层阴郁的薄雾笼罩着,看着苏九黎走过去坐下,他才默默说了一句:“我去拾点柴火。”
说完,煜炀头也不回就要转身离开,倒是有些赌气的感觉,苏九黎皱着眉头,身子靠在树干上,双眼闭着休息,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在脸上留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心下有些无奈,还是开口提醒道:“丛林里夜晚不能点火,要不然招来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煜炀的身子顿住,有些尴尬,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现在回头也不是,继续走也不是,他拳头微微握着,想到苏九黎肩膀上的伤口又生不起气来,这个人真的是……
没有听到煜炀走回来的声音,苏九黎再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不过她也没心思去找,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苏九黎察觉有人接近她,正要出招,发现是煜炀,又把手受了回去,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刚睡醒的女子眼神除了刚睁开那一瞬间有些朦胧,现在又恢复了睿智,煜炀有些无奈,扬了扬手中的草药:“警觉性还挺高的,我去给你找了点化脓的草药,想给你敷上。”
想到自己的伤在肩膀上,要换药的话要把衣服拉下来,苏九黎脑袋有些黑线,一把从煜炀手中把草药接过来:“不用,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