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说,萧牧自然是猜中了。萧然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稳,春儿眼疾手快的上前去扶住她,她感激地瞟了眼春儿然后就笑道:“三哥哥果然聪明绝顶。不过呀,这幅画可是千变万化的,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候,不同的天气不同的温度,都会展现不同的一面。若是想要见到这幅画的原貌,那只能等到三月三的时候,用上好的春酿酒泼于画上。”
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脸颊无不发烫,一是为自己的肤浅,而是为此画的奥秘。萧然也只是略略扫视几眼众人的反应,便对着萧牧继续说道:“三哥哥,用不同的水,也会有不同的景观展现。所以个中美妙,还是留着日后慢慢发掘的好。”
一边说,她还一边翩翩起舞,脸颊绯红,发丝凌乱,那样子像极了一只自由自在飞翔的蝴蝶。春儿在一旁慌地手忙脚乱,随着她的旋转也不断地上前拉扯着她的衣袖,见扯她不住,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一脸尴尬的看着萧牧道:“三皇子,我家主子醉了,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萧然酒量不行,这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想着这酒温和,方才便没阻止她,谁知她这一喝就喝多了,醉的时间也是出人意料。在场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为了不让萧然闹笑话,萧牧点头同意。
看着春儿费力地拉扯着萧然,萧牧蹙眉,其余人等也都立刻埋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口,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本来还打算让冬雪送她一程,可是转念一想他站在急需人手,便只得作罢。
送走萧然后,日头便移到了中天。突如其来的鞭炮声让人猝不及防,随着喜娘一声“新娘子到”的喊声,所以人瞬间恢复了说说笑笑,就仿佛方才的插曲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萧牧理了理衣袖,脸色淡然地转身出去。众宾客推杯换盏间见到萧牧出去的身影,也都纷纷起身,跟着他的步伐出去。听闻和亲的公主长的貌如天仙,也不知比之京城第一美人林盈玥如何。
一想到林盈玥,众人更是啧啧咂嘴,也不知道萧牧是哪里来的好福气,不仅令京中所有小姐闺秀痴狂,最后娶得第一美人归,而且还有塞外公主抢着要嫁给他,做侧妃也愿意。这等桃花运,真是上天的好眷顾。
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喜娘笑呵呵地牵着新娘子,一见到萧牧出来了,便满脸堆笑着上前去,将小心翼翼牵着的新娘子亲自交到萧牧的手中。
萧牧迟疑了一下,还是拉过了那公主白皙嫩滑的手,领着她往大堂走去了。身后的众人很是自觉的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两个人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优雅。
刚过了门,喜娘就递上了一条大红色的绸缎,一头交给给公主握着,一头交给萧牧握着,中间连着一朵妖冶的红色莲花,寓意着喜结连理。
掂了掂手中的绸缎,萧牧面上露出一抹浅笑来,而在旁人看来则是他在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了。萧牧紧了紧手上的绸缎,通过绸缎,他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另一头的人的激动与紧张。
缓缓步入大堂内,四处都是金光熠熠的样子,晃人眼的很。以及处处都是鲜艳夺目的大红色,对门的内壁上更是贴了两个硕大无比的金色喜字。
主位上的两个位置都空着,但是众人却都似是看不见一般,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他停下来侧眼看了一下身旁的那个人,她感觉到他的停顿,也跟着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但就是让萧牧觉得她天生就是这样安静如水的样子。
李公公笑眯眯地瞅着面前的两个人几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
话音刚落地,鞭炮声便随之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里夹杂着众人的欢声笑语。萧牧脸上依旧带着笑,没有多说什么。李公公见状,喊的更加卖力了。
“一拜天地。”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对着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转过身,萧牧犹豫了一下,那边的人居然也没有动,等着萧牧俯身拜下去,她也跟着拜了下去,一点儿也逾礼。萧牧心底微微惊讶了一番,但是也没有多想。
“夫妻对拜!”李公公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语调都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就仿佛是他自己结亲一般。
就在两个人准备进行对拜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突然插进来。
“求三皇子为臣妾做主啊!”来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进来,迈过大堂的时候,更是直接摔倒在地上,然后一路匍匐着爬到了萧牧的脚底下,哭的昏天黑地,惨不忍睹。
来人忍不住一番唏嘘,都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她,也真是她不走运,怎么正撞着这个时辰进来。想着想着,众人无不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
萧牧皱起眉头,看着她不悦道:“何事?”
一句成何体统被压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他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敢闯进来的,她一定是有重大急事,所以非闯不可。忍住了心头的怒意,冷眼看着她。
“悟儿不见了。臣妾原以为,他是因为想跟妾身闹着玩,所以才躲起来的,可是下人门找遍了整座三皇子府,也没有找到悟儿。我想着晚上他饿了自己就会出来的,可是……一天一夜了,也没见到他的踪影。”
三夫人趴在地上,哭的一下比一下厉害,所说的内容更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宾客再孤陋寡闻,却也知道萧悟正是萧牧唯一的儿子。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眼前这个心急如焚,毫无形象的人就是萧悟的生母,萧牧的三夫人了。如此一想,对于她闯婚礼的行为更是可以理解了。
萧牧站得笔直,望着三夫人的脸,目光逐渐变得讳莫如深。众人皆是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一下。他们想象不到萧牧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毕竟平视对于萧悟,萧牧对他的关注还不如其他人对他的关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安静的不得了,大堂内的气氛就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正在众人不知所措要不要站出来发表个意见的时候,那公主却素手掀开了红盖头。
她露出了一双羞怯的眼眸,看着萧牧,含情脉脉道:“夫君,不用管我,你先去忙就是了。”
柔柔弱弱的声音,犹如清泉泠泠,滑过萧牧的心头。他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看,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地上的三夫人,在看到那个人的脸后,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凝固。
她竟然长了一张和林盈玥一模一样的脸。
盖头下的女子正画着精致的妆容,半是清纯半是妖冶,眉眼一颦一笑之间,都无不令人心神荡漾。在场的宾客更是连心跳都仿佛静止了,他们不少人虽然没见过林盈玥,可是大多却都见过林盈玥的画像。
因着林盈玥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所以她的画像在京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更是洛阳纸贵。可饶是如此,京中的公子哥儿们的家中基本都有一幅她的画像。
但是眼前的女子,既有林盈玥的气质,又有林盈玥的美貌,尤其是眼角偶尔流露出的少女羞怯,更是无端为她平添了几分活泼意味。
萧牧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有种恍惚,也有种不可置信。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真的差点儿误以为她就是苏九黎,可是看到她眼底的温柔与娇羞后,瞬间反应过来,她只是和林盈玥长得像而已。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苏九黎,想起她眼底那抹与生俱来的自信与神采飞扬。她什么都像她,唯独这一点儿,却是怎么也无法模仿的来的。
三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目光恨恨地看着那公主。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泼妇一般,恨不得扑上去撕碎那张脸。但是碍于萧牧在场,她只得隐忍着。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萧悟要紧,如果她的儿子出了什么事,她就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到时候,她还用什么来和另一个林盈玥争呢?
她一来,就平白无故地抢走了她处心积虑许多年才得来的侧妃之位,这口气,压在心头怎么也无法咽下去。捋了捋情绪后,她委屈巴巴地盯着萧牧:“悟儿可是殿下唯一的儿子啊!”
萧牧有些恻隐,望着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的女人,蓦地想起了他那唯一的儿子。她说的不错,萧悟是他唯一的儿子。曾几何时,他也为他的到来而高兴过。
后来又是为什么,让他渐渐忘记了萧悟的存在,让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了呢?
他记得很多时候,萧悟都喜欢睁着大眼睛,在一边静静看着自己,一双小手背在身后,纠结地拧在一起。他眼底有着畏惧,而更多的是对父亲的崇拜,萧牧感受到那道目光,却没有抬头,依旧把公文拿在手中,看似是在认真处理公务。
这个儿子,本来非他所愿,不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他以为是可有可无,可如今一想到这样天真无邪的孩子心里对他只有信任,他心里竟会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忍,拳头不知不觉捏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