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九黎体力弱,对这里又不是很熟悉,走一走便要停下来歇息好半天才行,所以对李战来说一个时辰的路,带着苏九黎一起硬生生走成了三个时辰。
偏生倔强的苏九黎不肯回头,说什么错过了今天只怕就再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了,那些兄弟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李战也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往前走。等到了陡坡边儿,已经是晚上酉时,天色大暗,月上西山。
二人出来的急,一没带火把二没带装备,贸然下去只怕会一个不小心摔死。李战死活都不肯同意再继续走下去,只态度生硬地让苏九黎在原地待着不动,自己好去寻个避风的平地扛过今晚。但苏九黎向来有事必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她的脚步。等李战前脚刚一走远,她后脚就翻身下陡坡。
白雪反射了洁白的月光,将四周一一照亮,大概这就是大雪覆盖带来的好处吧,起码黑夜不在吗那么黑。苏九黎小心翼翼地探着脚下的路,确定可以走了才放心地放下脚。
这样很是浪费时间,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抬头一望,却是没走多远。李战怎的还没寻来?她心下虽然甚是疑惑,脚下却也不敢多耽误。万一今夜再下起雪,只怕幕后人留下的证据就没了。
身后的路蜿蜒曲折,甚至可以说陡峭异常,先前站在上头看还不觉得下边的路有多难走,现在一看,却不得不说一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好几次,脚下雪滑,她一个趔趄差点儿滚了下去,幸亏雪只有几寸厚,她一手抓住了里边突出的石头,稳住身形。
望着下边深不见底的裂谷,苏九黎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当日父兄离开也是在晚上,他们又是如何避开这道裂谷的?
“三皇子?三皇子?你对他做了什么?”李战愤怒的声音自上头飘来,她兴奋的刚想回应,却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止了声,很明显这不是对她喊的。
她很明显可以感受到,李战的语气中除了愤怒,还有恐惧和不可置信。他在跟谁说话?在苏九黎让夏花查明将士是否受了外伤之后,他立刻变了脸色,不再对自己抱有恨意,这是为何?
隔了片刻后,上头传来一记闷哼,然后便是物体滚落下来的声音。望着上头一个身影,苏九黎急忙闪过身子避开,却在身影经过跟前时,认出了他是李战。她伸手想抓住他,却为时已晚,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掉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李战运气好,他的身子滚到下边不远处忽然停了下来。苏九黎心下大喜,但还是没有立刻下去查看,只将身子往雪上靠了靠,好在她穿了一身白衣,乍一看去也和雪没多大区别。
半柱香的时间后,估摸着上头的人应该走了,苏九黎就不再贴着雪,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一路摸索向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李战身旁。
探了探鼻尖,尚有呼吸,应该只是受了重伤。确定李战没事后,苏九黎才放下心来打量周围,只见面前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李战摔落的地方恰好是洞口延伸出来的一块地小平地。
为今之计,不可能放着李战不管。下去找证据固然重要,可若一走了之李战必死无疑。苏九黎叹了口气,缩着自己的身子先进了洞,一进去才发现,里边居然宽敞的很,只是洞口有些狭小罢了。
她转过身去,伸出双手将李战给费力地拖了进来。累死累活的靠着洞口喘气的时候,苏九黎才发现身侧有一块儿跟洞口差不多大小的石板,这个发现让她惊诧不已。抬头眯着眼将山洞再次打量了一下,借着微弱的雪光,她看清了这里居然是个房间:有床有桌有书有椅子,还有一堆干柴,其余用具一应俱全。
这里有人居住,会是谁呢?苏九黎将李战拖到床上去放好,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后,就又走到一边儿去抱起一堆柴,瞧着洞中央有过生火的痕迹,就把柴扔到那儿,随手在桌上去了火匣子点火。当火熊熊烧起的时候,苏九黎就过去洞口边,用石板将洞口给堵住了。
忙完一切,苏九黎才去看李战,只见他面色惨白,想来是受的内伤。略一思索后,她搬来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褪去李战的外衣。果不其然,在他胸口处有面已经四分五裂的镜子。想来正是这个镜子救了他一命,苏九黎将镜子的碎片一一拾起,却在拿到第三片的时候,发现了一颗玉珠子。
镜子是双层的,那么这颗玉珠子可能是被有意藏进去的。她拿起珠子,目光闪烁。李战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一把捏住苏九黎的手腕,神色冷漠道:“还给我。”一句话没说话,就扶着床头开始咳血。
苏九黎连忙起身拍打着他的背,有些气道:“什么宝贝我没见过?我又不是什么梁上小人,至于拿你东西?”
咳了半晌,他才缓缓顺过气来,也不道歉,就默不作声的拿过了苏九黎手中的珠子。
“可是有什么意义?”苏九黎有意岔开话题,他受了重伤,如今天寒地冻,他不能昏睡过去,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一睡不醒。她虽然有大把的灵丹妙药,却奈何没有带在身上。眼下也只是有心无力,全靠他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李战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依旧咳血。
见他神色淡然,醒来这么久了,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对这个石洞的惊诧,难道他知道?
“这个石洞……”苏九黎试探性的问出口。
他终于有所反应,抬起头盯着苏九黎看了半晌,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用尽所有力气说道:“这个石洞是我和将士兄弟们一起挖的出来的。我一直有个疑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讲实话,你可是,苏九黎苏小姐?”
苏九黎心下大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简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看苏九黎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惊慌,李战却轻松一笑,虚弱的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天早上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是苏小将军回来了。“说到这儿,他有些失落,但很快恢复过来,继续笑着,“当初苏大将军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几样东西,并且嘱咐我只能交给苏小姐。今天我有意试探你,你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不是装的。”
李战看着苏九黎的脸,思绪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苏威自房中出来,唤他单独过去。他心里又惊又喜,连忙去见了苏威。他在马厩里,抚摸着自己的战马,看到李战后,爽朗一笑:“看得出,你日后定是个将才。”
能得到苏大将军的夸赞,他高兴的不得了,立马向他敬了个军礼,认真道:“借将军吉言,李战日后必定不负所望。”
听到李战的誓言,苏威点头,示意他上前来。李战摸不着头脑,走上前去,苏威便趁机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反复确认四下无人后,苏威才凝重地开口道:“这张地图你一定随身藏好。我住的房中床上有机关,就在床头下边有个按钮,你向左拧三下,里边有样东西。在我走后,你便趁人不注意,前去偷偷把里边的东西取出来。”
他面色深沉,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此去西北怕是难归。你替我保管好这些东西,若三个月后我还没有凯旋,你便藏好它们。如果……如果我女儿有朝一日能来边关,你就将这些东西亲手交给她。如果她没有来,你就带着这些东西,直到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这番话似是遗言,李战刚想说些什么,好让他振作起来,苏威却一眼看穿,摆手道:“人老了,才明白命运的无奈。你若有幸见到我女儿苏九黎,你就告诉她,我永远是她的父亲。”虽然听不懂苏威这是作何意,李战还是不再多言,只是泪流满面的看着苏威潇洒的跨上战马,策马向西北而去。
这件事,埋藏在李战的心中许久了,从未对任何人讲过,直到见到苏九黎假扮的三皇子。今日早晨,他在长平关下看到苏九黎的侧脸,她怜悯苍生的目光,让他一下子看到了苏威的影子。他慢慢靠近他,却在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发现她没有喉结,眉眼之中和苏瑾柒像的很。大着胆子试探了一番,果见她眼中的动容。
“我父亲,可有何话留给我?”听到李战的话,苏九黎差一些大声哭出来。仔细一想,也不难想明白为何李战会将林盈玥认做苏九黎,因为林盈玥和苏瑾柒眉眼有四五分相似,加上感情作用,变成七八分相似也不无可能。
见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眼底流露出一片浓郁的悲怆,李战有些恻隐,将手中的珠子递给她:“有,苏将军说,他永远是你的父亲。这个,就是我在他床下发现的珠子。”
接过珠子,苏九黎再也忍不住情绪,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