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许是觉得就这样一直尴尬的看下去也不是个头,夏花率先打破了安静,有些讪讪笑道:“我们这几天一直骑马赶路,也没跟殿下回信。今儿刚好得空了,就想着给他报个平安也行。”
冬雪也是跑过来搀扶着苏九黎,脸上笑嘻嘻的:“公子,我们既然向你保证过,想跟你来日后就得听你的,那自然以后就只听你的话。可是殿下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过,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要跟他报个平安。我们毕竟也是……”
不用她继续说,苏九黎也知道她接下去打算要说什么,毕竟主仆一场,她们不好拒绝他。
透过窗,望着外头的白茫茫一片,苏九黎心下清楚,那鸽子怕是活不到见萧牧的时候。这些天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回头查看却并未发现异常。夏花冬雪二人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想来是没有察觉。难道是那一晚的人,让她多心了?
晃了晃脑袋,将思绪拉回来。她并不打算追究二人,毕竟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完全信任她们。
“夏花,待会儿你出去,就在长平关内外四处多走动走动,看看可有人跟着我们。冬雪,你去找李战,跟他要一份守关将士的名册,然后再带他亲自去一一检测,看是否有人被掉包。”苏九黎在冬雪的搀扶下,走到火盆子旁。
她的目光忽明忽暗,一番话说的更是让夏花冬雪不明所以,一路上她们已经非常小心,为了万无一失,三皇子还专门派影卫亲自为她们善后。可以说,她们的行迹隐蔽,除非有天大的本事,否则不可能有人会知晓。
见她们愣在原地没有行动,苏九黎蹙着眉,忧心忡忡的补充了一句:“你们切记要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尤其冬雪,最好是在不知不觉行动。明白?”
二人神色凝重,苏九黎的样子不似开玩笑,如果不是她担心过了头,那么就是她们大意,被人盯上了。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个能力,可以躲过三皇子的影卫,跟上她们。
领了命令,二人退了下去。苏九黎则脱了披风,随意找个位置高高挂起,然后回到火盆子边烤手。
昨天夜里,狼嚎四起,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了守夜将士的叱咤声,而后渐渐消匿。但想着是在塞外边关,有狼群聚集也不是什么罕见事,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继续睡去。今儿早上,她打着散心的名义出去巡视了一遍,只见长平关外是片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平地,雪地之上不染纤尘,一丝痕迹也没有。
昨天夜里她们到的晚,没有及时探查地形地势,后来又因为种种琐碎小事,耗费了不少时间。子时的时候外头还没有下雪,早上她虽然醒来的晚,但冬雪她们向来起的早,听夏花的说法冬雪出去玩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这之间隔的时间不长,所以外头的积雪应该不深,还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本打算亲自去查探,可奈何事多分不开身,只好交给夏花冬雪去办,顺便也支开了她们,好让自己有时间独自查查这个屋子有何秘密。
这里的摆设一如将军府书房的样子,如果父亲有心的话,那么暗示的位置也应该如出一辙。她走到桌案旁,盯着眼前万寿松的盆景,她迟疑了半晌,才伸出手向树身摸上去。摸索了半晌,房间内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想来是她太希望有所发现了。
这间屋子是守边的将士给父亲临时建造的,父亲再有心,也不可能弄出间暗室来。如果这间屋子没有什么问题,那是否在隔壁?可是照李战的话来说,父亲那一天并未走出过房间,那么他是如何到达隔壁的呢?
疑虑重重,苏九黎只好在屋中继续摸索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焦虑之下,她连墙壁都给敲打了一遍。就在当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无意中一眼暼到了她的床。
眼睛一转,苏九黎快步走向自己的床,推开被褥之后,一番敲敲打打,果然暗藏玄机。她顺着床边比量了几下,大约床头下边一点,她摸到一个按钮,父亲惯用三,她便扭了三下。“嘭”的一声,床心中央有一块儿巴掌大的板子弹开,她开心的瞧过去,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有人来过?
她急急忙忙的把床板按回去,将床铺好,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在床上。刚坐好,夏花就急切地推门而入。
“公子,外头出事了。”她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苏九黎的样子也是非常凝重。苏九黎心头一沉,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跟着夏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只见高墙下边已经聚集了一众将士。她眼皮不停的跳动,心里头也没来由的一阵慌乱,但脸上神色依旧淡然,如果这是暗中有人搞鬼,最想见的怕就是她害怕恐惧的样子,真是这样的话,她就更不能退缩,绝不能轻易的让他得逞。
来到将士身后,他们见到苏九黎,很自觉的让开一条路,齐齐行了鞠躬礼:“参见三皇子。”
她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脚下步伐加快,走到了将士们中间去。李战也在里头,背对着她,但在他的身边却没有见着冬雪。绕过李战,苏九黎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几具穿着铠甲的尸体。
“怎么回事?”苏九黎的声音微微颤抖,胃里一阵翻涌。那几具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都是残胳膊断腿的,有几具甚至连头都没有了。
李战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愤恨道:“为了能让三皇子有个好觉睡,昨天夜里他们一反往常地出关去赶杀狼群,谁知却一去不回。今儿巡逻的兄弟不放心,出了关,没有多远就发现了他们,当时他们……已经成为了狼群的口中美餐。”
不对,苏九黎立马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喊过夏花:“夏花,看看他们身上可有别的伤口。”
本来听着李战的话,夏花还有些于心不忍,直怪冬雪不该用三皇子身份压人,不然也不至于连累这些无辜的士兵。可一听苏九黎的话,她立刻骂自己蠢,七八个长年守关的将士,怎么可能被狼群轻易全部杀掉?
她蹲下身去,作为杀手对尸体早已司空见惯,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她都见过,所以检查起来也是眉不皱眼不眨的,没多久,就有了结果。
“公子,他们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内伤,应该是一人所为,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生前……极度痛苦。”夏花低头,如实禀告。
李战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望向夏花,而后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苏九黎。之前是他情绪太激动了,也没有好好对这几个死去的将士检查一番,也就一个劲儿的错怪苏九黎。
“吩咐下去,厚葬。记下他们的名字,他们——都是风离最好的勇士。”苏九黎眉头紧锁,对着夏花吩咐。几位将士应声站出来,自觉的将那七八人抬了下去。
好端端的,为何想到要对无辜将士动手?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什么了的话……
“李战,在哪里发现他们的尸体的?”转身望着李战,这件事不简单,她唯一可以联想到群人被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发现了跟着她的人。为了不泄露踪迹,他们只好杀人灭口。
李战还在为自己先前错怪苏了九黎而懊恼,如今听她有事需要自己,立刻冲上前去,打算将功补过:“有些偏远,属下带殿下过去。”说完,他扭头对着其余将士吼道,“兄弟们先散了,守住自己的岗位要紧。”
他们也不多待,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长平关外去。夏花瞅着苏九黎单薄的身子,一阵气打心底上来,她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于是转身上楼去替她拿披风。
一路寂静,唯有两个人踏在雪上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雪地上方。她从小到大,只听说过长平关,亲自来到这里还是头一回。早上在城头看的时候,心里只觉得一片苍茫,尚有尽头可言,没想到亲自下来走一遍,心境变得不一样了,只觉得是自己很渺小。
“前头有处陡坡,陡坡下是裂谷。之前夜班的时候,有不少兄弟不记路掉下去,一命呜呼。”李战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怀念和悲伤,在这空旷的地方听来,很是嘹亮刺耳。
苏九黎心里有些疑惑,但是稍微想了一下后也就释然。雪下的大把一切都掩埋起来,所有的地方都是一个颜色,看上去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自然也就无法看出来原本的地形地势。
“你是这里的总管吗?”苏九黎没有对他的问题进行深究,只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战不解的回头瞥了她一眼,而后扭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唏嘘:“是啊,十几年了。”
数十年如一日的守关,确实不容易,要知道沙场向来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死的时候,都差不多是马革裹尸,青山作伴,很是寂寞。
“还有多远?可还要下那陡坡?”苏九黎继续问他。
李战停下脚步,抬头向前方注目,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缓缓回答道:“他们的尸体在那陡坡谷底发现的。”
顺着他的目光,苏九黎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但她觉得,她离要找的东西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