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陪我看会儿书吧。”常漫甜甜说。
姜寻点头,坐下来,就在她身侧。
也不打扰她看书,他一条手臂搭着沙发背,背脊慵懒地靠着沙发,扬着眸,朝向窗外望天。
他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他原先是有资本打翻身仗的。
从姜氏执行总裁位置上引咎辞职后,姜寻仍是姜氏持股第二多的大股东。
可在面临董事局弹劾的节骨眼上,他为了维护常漫的名声,承认了两人的情侣关系,姜氏股价因此受到牵累,一落千丈。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还有陆秦两家的故意诘难,更让他腹背受敌。
爷爷为保大局,逼他出面澄清。
姜寻不依,甘愿交出持有的所有姜氏股份,向爷爷三鞠躬后,他宣布与姜家断绝关系,不会牵累姜家利益。
到现在为止,他这三年来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除了部分归于他名下的不动产,他失去了一切,人生又回到了起跑线。
思绪戛然而止,姜寻突然笑起来。
连日来的压力,在这一刻似乎成了窗外的云,被风踩碎。
他的眼里,天地是混沌的,唯独常漫一个,是轮廓清晰的、是鲜活分明的。
他呼出一口气。
这样,就很好了。
很快,大概是常漫在身旁,大概是书房的香薰味道太舒服,大概是连日来的高压工作耗尽了他的精力,姜寻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直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常漫才敢转过头,望他。
缠在他脸上的视线,湿漉漉的。
她一吸气,泪水便直直坠下来,砸在书页上,洇湿了那些无关痛痒的文字。
常漫看的书,是毛姆的《面纱》。
里面有一段话:“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的势力、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常漫逐字逐句念下来,霍然觉得,像是读懂了姜寻柔软的心。
那些照片被陆琛公开,攻溃她的同时,也摧垮了姜寻。
她比谁都明白,再这样下去,为了她,姜寻真的会一无所有。
还有陆琛,放出这些照片,分明是在警告她,只要她不回去他身边,他就把当年姜寻撞死魏明的证据公开,让他永不翻身。
没给她一条活路啊。
常漫觉得荒谬。
老天爷总爱折腾她,一次又一次,把她逼上了绝路。
她取了钢笔,极其缓慢、极其认真地,写了一封信,临走前,摆在了姜寻手边。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耗尽了她数余年的思念与心力。
“书房里的香薰很干净,你累了,安心睡一觉吧。
我走了。
我会回到陆琛身边,他会对我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是爱你的,只是没机会陪你走下去。
再见了。
姜寻,以后,不要那么孤独了。
一个人的时候,就想想我吧。我能感觉到的。
会陪你的。”
……
陆琛早安排好了一切,常漫出来,就被他的人接上了车。
她平静地望向车外,无喜无悲。
风景缓缓倒退,如这短暂的无忧时光,迂缓而清晰地,被剥离于她的世界。
司机是陆家的老佣人,知道她的身份。
问她:“常小姐,是直接回家吗?”回陆琛的家。
常漫乍然一惊。
这才开始决堤般涌泪,摧心剖肝。
家啊。
有姜寻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可她又离开家了。
自此万里,不复归期。
……
陆琛在陆家,等着常漫的回归。
之前给她大量输血,又接连给圆圆抽了骨髓,他元气大伤,虚弱了一阵子。
可为了迎接她的这一刻,他连续喝了一周养气的补品,今天又特意配了一身显气色的衣服,连每一寸表情、每一道眼神,都提前模拟了十几遍。
所以,当常漫对上陆琛看自己的眼神时,她看到的,是一只饥餐渴饮的野狼,端窥狩猎已久的猎物,眼底透着胜券在握。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冲过去,直接掴了他一巴掌。
陆琛被打偏了头。
他没动,就着侧着的姿势勾唇笑,阴郁莫测。
常漫提手再打,连扇好几下,耳光声不绝于耳,打得她手都麻了。
她停下动作时,陆琛嘴角已经挂了血。
他单指揩去,仍是笑着,上挑着眼角看常漫。
“欢迎回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