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寻出了趟门,去超市买了一大袋东西。
回来时,他发现常漫竟站在他家门口。
她高高扎起长发,露出小巧的脸和干净纤细的脖子,未施粉黛的样子,瞧着就像刚毕业的女学生。她手里提着满满一袋子菜,还是新鲜的,青菜上都沾着水珠。
见他回来,她逆光朝向他,温温柔柔地笑。
姜寻木然望着她,眸底映着一点苍青色。
常漫嗔着嗓音,催促他:“快开门吧。我买了菜,一会儿做给你吃。”
昨天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她记下了。
进了屋,常漫把菜提进厨房,姜寻也跟着进来了,二话不说,直接从后面抱起了她。
连房间都来不及进,他直接把她丢在沙发上,脱她的衣服。
“慢……慢点儿……”常漫被姜寻弄得有些懵,矫情着要推他,却被他锢着手锁在头顶。
姜寻一边动情地吻她,一边反反复复地说:“我就知道……你果然来了……”
昨晚她走后,他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她。
常漫也忍不住了,脸埋在他颈边,泪水全洇进他的发尾。
她声音都哑了:“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是她的家啊。
紧要关头时,姜寻突然停下来,张着手,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摸出一盒套子,拆开。那袋东西是他刚刚从超市提回来的。
常漫斜眼一瞥,原来袋子里装的,全是花花绿绿的套子。
她红了脸,“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姜寻扣着她的腰,俯身吮她的锁骨,隔了好久才答她:
“你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他想了一夜,最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常漫听着他近乎卑微的话,抱住他的脑袋,眼神空洞洞地落在天花板上,久久没有说话。
结束后,姜寻揽紧常漫。
两个人都缩挤在窄窄的沙发里。
他撩开她额角汗湿的头发,平静道:“漫漫,昨晚,我梦见了我们的上辈子。”
常漫讷讷看他。
姜寻笑笑,才继续说:
“我梦见,上辈子的我,是古时候欺男霸女的流氓,仗着家里有钱,到处胡作非为。
有天上街,我瞧见街边站着个卖唱的小娘子,穿一身红色素衣,辫子结在胸口,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么俏生生的一个小娘子,声音又娇又软,唱词儿时,一双眼睛都不敢看人,水灵灵、娇艳艳的。
我心想,这是哪家的姑娘,长得这样标致?”
常漫听着也笑起来,轻轻捏他的鼻子,“长得这么漂亮,那一定是我了。”
“是了。”姜寻说着,缓缓垂下了嘴角。
“梦里,你是早许了人家的。对方是你的青梅竹马,住在你家隔壁,是个酸秀才,很快就要进京赶考了。
可我喜欢你,天天做梦都念着你。
我是谁呀,我是城里最有钱的流氓,最流氓的有钱人。很快,我叫街尾的媒婆到你家说亲,还给了你家一大笔彩礼钱,终于把你抢来了我府上。
咱俩成亲那天,你穿一身红嫁衣,我来接你过府,眼睛都转不动了。
我笑啊,心想,我怎么就这么走运,捡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呢?
可你是不愿意嫁给我的。临上轿前,你哭得一把娇娇嗓子,都要哑了似的,一直喊爹啊、娘啊,还有你的青梅竹马。
我都心疼死了。
我给你抹掉眼泪,软着声音对你说,娘子你别哭了,以后跟了我,我会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管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咱俩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你红着眼睛看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常漫听着,莫名其妙也有了一丝悲伤的思绪。
她勉强笑着,追问他:“然后呢?后来我是不是爱上你了?我们是不是生了一大群孩子,然后一起过完了一辈子?”
姜寻低头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点头。
他的声音淡了几分,就像缥缈的云烟。
“再后来啊,你果真爱上了我。只可惜你身子骨不好,一直怀不上孩子。
我嘴上不说,可不多久,就看上了别家更漂亮的姑娘,将她抬进了府里。
你和我闹,我一气之下,将你赶到了府上的某个小院里。后来你信了菩萨,每日吃斋念佛、晨钟暮鼓,就那样守了一辈子。
你死的那天,我刚跟一位江南来的大老爷,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管家来报,我愣了愣,脑子晕晕乎乎的,然后拿出五百两银子,叫管家好好安葬你。
正巧这时,大老爷叫我一起去吃酒。
我抓抓衣摆,点头,笑嘻嘻地去了。
我们去了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大老爷叫了一溜水灵灵的小姑娘,个个身娇貌美,琵琶弹得好,小曲儿也唱得好。
其中有个穿红衫子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其他人后面。屋里人太多,她不敢抬头,就盯着脚尖看,抹了胭脂的小嘴一动一动的,正细着声音唱小词儿。
我盯着她瞧了会儿。
那么多人、那么闹腾腾的酒楼里,我仰头闷了口酒。
可这酒辣嗓子呀,呛坏我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故事戛然而止。
“结束了。”姜寻道。
常漫怔忡着,突然收紧了缠在他腰上的手臂。
姜寻低声一笑,把手搭在她手背上,懒懒地闭上了眼。
他滞了好半晌,然后才平静地开腔:
“漫漫,你瞧瞧,上辈子的我,对你多坏啊。
所以这辈子,老天爷要惩罚我,要我对你死心塌地,叫我为你熬掉了半条命。
你可千万别觉得内疚。
这些啊,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还不干净,我下辈子也不会好过的。”
管她是爱一个还是爱两个!
他本就是沉坠在暗海里的人,以灼喉的岩浆滋养生命,日夜企盼分崩死去。因为有了她,他才妄生了想要伸手摘星的奢望。
她是他的信仰。
这世上,向来只有信仰被世俗颠覆的,哪有教徒背叛朝圣的?
听着姜寻的话,常漫似乎睡熟了过去,沉沉闭着眼。
心也跟着,沉到了世界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