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阴影遮蔽在慕容轩眼前,何必安张开两袖,挡在了敖靖的前方。
散乱的两鬓微风轻扬,脸色苍白如枯枝上随时破碎的雪,伤痕遍布虚弱万分的身体摇摇欲坠,何必安抹去嘴角一线血迹,“放她走,三天之内我必归还参草。”
敖靖冷笑,“行,我信你,三天之后你用参草换这个丫头。”
三天的时间,足够敖靖凌虐死慕容轩,何必安愤怒握拳,“我是不可能将她交给你们的。”
“这可不行,或者说,你根本就拿不出来参草,”敖靖贪婪地看着慕容轩,凑到何必安耳边阴凉说道,“放心,三天时间而已玩不死她。”
“你!”
两人的距离相近,一股怒火上涌,何必安终究还是没忍住,双手紧握成拳用力砸在敖靖胸膛。
突如其来的出拳敖靖根本没来得及闪躲,也没想到看似已经重伤无力的何必安竟有如此力气,更没有想到竟然敢还手,直接将他推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痛楚并不明显,敖靖从地上起身,脸色难看,在他看来,何必安这是在折辱他的面子。
“该死,何必安,这是你自找。”
敖靖气势汹汹地大踏步走至何必安面前,重拳挥出正中腹部,两次重击叠加伤害的痛楚让何必安半跪于地。
嘴角溢出一线血丝。
伸手抹去,何必安站起,再次张开双袖,护住身后的慕容轩,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汗珠。
明明身体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头脑因为疼痛袭来一阵阵眩晕,但仍旧死死地撑住挡在慕容轩面前,何必安微微抬头,直直地看着面色不善的敖靖,“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们伤及无辜。”
“何必安你这是在找死!”敖靖讥讽说道,右拳扬起,如千斤巨石坠落之势砸落,拳风竟有着呼啸之声,这一拳下去,何必安的头脑必然承受不住血流不止。
拳头落下,却是软绵绵的,何必安惊诧地睁开眼睛,看见敖靖惊恐地睁大双眼,不甘心地看着他,或者是他面前的……慕容轩。
银光一闪,一根纤细的银针悄然敖靖陷入血肉之中,慕容轩面色冷漠地轻轻一推,原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敖靖竟然动弹不得,直接向后倒去,无力砸落于泥土之上。
瞬息之间战况已变,敖靖的手下仍在惊愕之中,呆呆地看着何必安身前的这个瘦弱少女。
“你们还不去看看你们的少爷吗?”慕容轩微微侧头,双眼泛着灵动天真的色彩,语气轻快说道。
敖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声音虚弱唇色发黑,直至慕容轩提醒手下才忽然惊醒,连忙去扶山庄的少爷敖靖。
“少爷,你还好吗?”
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敖靖放弃说话,脸色阴凉地看着慕容轩,眼中溢满怨毒,手下见此惊呼,“这个女人谋害少爷,罪该万死,拿下他!”
“等等,明明是你们……”何必安想要开口辩解,衣袖却被轻轻扯住,慕容轩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多说。
就算明明是他们先来生事,但有罪的也永远只会是弱者。
重新跨步到敖靖身前,慕容轩直直地看着不能说话的敖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后变成敬畏,最后演变成恐惧,慕容轩颤抖说道,“我没有对你们少爷做什么,只是轻轻地推一下,没想到你们少爷竟然比我还要弱不禁风。”
“你!”手下咬牙切齿地呵斥,但他实在没有看清慕容轩手中的那根银针,也就不知道其中缘由。
“我看你们少爷摔得挺严重的,还是将他送去医治比较好,不然时间拖久了治不好怎么办?”慕容轩歪头思索,“那不就成了摔死的少爷?”
两句话就将责任摘得干干净净,偏偏敖靖现在说话也说不出口,也只能够愤恨地盯着胡说八道的慕容轩。
而事关重大,敖靖的手下也动摇了,询问地看向敖靖。
把她拿下!
敖靖在心中不断怒吼,但他的手下却在对上那双愤怒的双瞳时吓得立马道歉说道,“少爷,小的这就送你回府。”
如果不是因为不但口不能言,身体也完全麻痹,敖靖绝对想一拳砸死这个手下的榆木脑袋,但剩下的时间里,他却只能够脸色阴沉地看着慕容轩。
原本团团围住慕容轩和何必安的人迅速退去敖靖身后。
“我们走!等少爷无碍,我们会继续来的。”
慕容轩微微一笑,“好,三天后等你们,必然双手奉上参草。”
“算你们识相!”摞下一句狠话,这一群人狼狈离开。
微风粼粼,荡漾周围的绿叶,虽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吓走敖靖一行人他们本该为此而松一口气,可剩下的两人之间却是诡异的平静。
最终还是慕容轩笑笑,“准备上山,我和你一起去采参草。”
一直到慕容轩踏步至十米外,何必安才纠结万分开了口,“轩姑娘……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才会让敖靖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直摔落地,虽然何必安当时只看到慕容轩轻轻一推,但直觉此事与慕容轩有关。
“你的银针,”慕容轩停下脚步轻声说道,“我略懂医理,知道哪些穴位能够让人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而敖靖又轻视我,我才得以动手。”
“原来是这样……”何必安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妖术?”
何必安沉吟,“这……”
“世人皆敬畏鬼神,通常将常人所无法理解之事称之为妖术,”慕容轩顿了顿,“可惜又有多少人真正见过鬼神?”
慕容轩见过,可惜那时候她已经死了,而众多生人,却也活在鬼神的阴影之下。
“轩姑娘,对不起……”何必安手忙脚乱地解释说道,“我绝对没有怀疑轩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刚刚敖靖看起来脸色发黑,我有点担心他……”
“放心,他没事,”慕容轩回头目光复杂说道,“他方才欺你,辱你,骂你,打你,你为何还要担忧他的安危?”
“他……”何必安轻声叹了一口气,“毕竟是我的同门师兄。”
而换个角度来看,本为同门师兄弟,敖靖却下手如此狠辣,何必安却仍旧挂念师兄安危。
或许这便是何必安骨子里面的医者仁心,恨不得救世人,也恨不得感化众生。
但重生一世的慕容轩只信奉孔丘先生所言的,以直报直,以恩报恩。
“对了,谢谢轩姑娘的帮忙,”何必安神色认真说道。
“不用谢,”慕容轩笑笑,“我先回去了,今天你就先休息,明天我和你一起上山。”
“可是……”何必安为难说道,“山上危险重重,不如还是我一人前去吧?”
“多一个人多一个照应,”慕容轩语气坚决,“何况参草我也有服用,所以我的腿伤才没有留下什么暗疾。”
离开的时候慕容轩幽幽想到,其实这也算是还前世莫长风对自己的恩情而已,到最后报破城背叛之仇,才足够淋漓畅快。
一直躲在暗处没有出手的辰枫跳跃而下,好奇问道,“我才不会相信一个人摔倒居然还能把自己摔哑巴了,你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你猜。”
慕容轩负手目不斜视经过辰枫身旁,嘴角噙着一抹清浅笑意,淡淡留下这两个字。
辰枫翻了翻白眼,摊手无奈跟在慕容轩后面喋喋不休,“你真的不说?”
“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我辰枫的信誉绝对过关,宁死也不会说出你的秘密的。”
“不理人就没意思了啊。”
“不说就不说,我也没什么好奇的。”
木屋前见一袭白衣,定然是莫长风回来了,慕容轩再转头看见身后已空无一人,跟了一路的聒噪终于停止,嘴角噙的笑意越发明显,与莫长风同坐一桌,自顾自地拿杯倒茶,仅抿一口湿润双唇。
“柏轩,你认为这里如何?”
因为隐藏身份的需要,莫长风便也跟着唤慕容轩为柏轩,久而久之,竟顺口无比。
放下手中茶杯,慕容轩下意识地笑笑,“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如画,是隐居的好地方。”
莫长风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无奈,压低声音说道,“难道你要长久隐居在此了结此生?别忘了我们身上所背负的仇恨。”
手指无意识地打磨着杯口,慕容轩深潭般的双眸深处涌起几分疲惫,幽幽一叹,“的确,或许有一天我将归于山林,但绝对不是现在。”
更何况对于某些人来说,掌权太久会累,可是不掌权的下场却是,死。
想要能够归于山林,首先得保证有命活到那一天啊。
谁又会甘心永久做任人宰割的鱼,在悬挂刀刃下过活,哪怕他们被太后打压得一无所有,也会重新奋起而战,重掌手中的权力。
“我已经找到能够出去的地方,我们随时可以走。”莫长风的这句话很轻,出口便轻易被风撕碎,可近在咫尺的慕容轩,却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看来最近莫长风一直早出晚归,恐怕就是在勘察附近的情况,寻找能够避开守卫离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