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陌皱眉，“莫长风，你当真要违抗军令吗？”
“对于我来说，只有皇上的命令才是军令，”莫长风无所谓道，“如果叶大人觉得自己可以代替皇上，卑职无话可说。”
代替皇上？这里这么多人，只要叶无陌说错半句话，都有可能传到太后的耳中，叶无陌脸色难看，莫长风故意让他骑虎难下，女帝虽然傀儡，但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绝不能够当众侮辱。
就算再想给莫长风一点教训的叶无陌，也不得不摆手让手下退下，“归位，开始训练。”
第一场，射箭。
但箭靶，却是活生生的人。
若是学艺不精，很有可能就射到对方的脑袋上了，莫长风却无此等顾虑，拉弓搭箭几乎是在箭矢搭上长弓时就任由其射出，几乎没有过多瞄准。
这般散漫的态度让对方一度两腿颤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却发现头顶上面的苹果被带走，竟然是完美命中！
接下来就是转换对象，由莫长风头顶苹果，由方才承受的人拉弓，莫长风望着对方拉开的弓箭。
不对，这准头并不是指向他的头顶，而是心脏！
这场演武，是为莫长风而设的杀局！
对方箭矢飞出，一直看着这边情况叶无陌露出一丝冷笑。
莫长风一动不动，似乎颇为相信对方的箭术。
一直到箭矢飞近，莫长风电闪火石一般下蹲，箭矢从头顶飞过带走苹果，擦破了束发的发冠，柔顺的黑发披散而下，目光平和地回望叶无陌。
又被莫长风耍了，原来他早已识破！
叶无陌气得咬牙，接下来的各种刁难，却也是被莫长风云淡风轻地躲了过去，最后果真如莫长风所保证的一般，完好无损地回来。
天色已晚，慕容轩独自一人点灯在宫殿门口，朦胧夜色中微弱灯光映照端立的华艳宫裙女子，莫长风走至门前愣住，“皇上为何……”
慕容轩提起灯笼地往回走，“不用谢我，只是无聊想做一做当年某人做过的事情而已。”
那时候慕容轩有事外出，莫长风也曾点灯在宫门守候，那是在她登帝之后，兴趣所致，也想试试当年一人在孤寂黑夜之中点灯守候一人的感觉，原来不冷，因为能等故人回归。
前世贫寒学子出身的进士与女帝作对基本一一都被铲除，剩下的就是京城的世家子弟。
这也是最为头疼的，他们身份尊贵，若是一同离奇死去，只会引起太后的注意，但现在的慕容轩还做不到完全泯灭杀人的证据。
其中慕容轩最为想要铲除的，一个是叶家的年轻子弟，也就是叶无陌的亲弟弟叶之昂，另外一个是京城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何家嫡子，何必忠，再就是太后莫氏偏族的一人。
太后的人慕容轩不会轻举易动，但另外两人，慕容轩决定提前下手，通畅以后的路。
这两个人，一个叶之昂，查出忠诚于慕容轩大多数官员名单，当晚太后下令格杀勿论，让慕容轩与太后的决战之夜足足退后了三年，另外一个何必忠，誓死效忠太后，手握重权，给慕容轩带来不少麻烦。
最为棘手的是莫家子弟，他差些让慕容轩禅让皇位！
但同时他也是莫家人，慕容轩双手紧握成拳，太后是她最为痛恨之人，但也必须步步筹谋将她放在最后！
另外两人也不好对付，只能够徐徐图之。
“就先对这几人下手，”慕容轩写下几人的名字，然后将纸投入火中，火舌缭绕，吞没其中，“长风，我不便出宫，我也只能够信你。”
“为何皇上要对这些人下手。”
多日的疑问终究忍不住说了出来，慕容轩放下笔墨，“他们与我无冤无仇，是吗？甚至未来未必不能够效忠于我，对吗？”
莫长风沉默。
“相信我，长风，他们以后只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慕容轩眼中闪烁着无尽恨意，“杀了他们，我们未来才能够救活多几个身边的人。”
“臣遵旨。”莫长风心里默念一遍名单，转身离开皇宫去筹谋一切。
他不会直接动手，而是一步一步将这些人引向死亡。
第一个目标是京城之中落魄世家的年轻子弟，家族复兴的重责几乎全部压在其身上。
家中年长者对此非常上心，四处打点甚至搭上叶无陌求取方便，为此家财散尽。
却是在前世得以金榜题名，虽为末位但好歹也是进士出身，后来得到太后赏识，这个弱小的家族一步步走向繁盛。
但现在不会了，莫长风按照原计划，借刀杀人，其家族子弟卷入命案之中，已被大理寺关押，等到真正查清真相，科举已过。
另外一人则是好女色，经常流连于青楼之中，莫长风故意将他喜爱的女子正在接待另外一人的消息给他，接到消息之后他怒气冲冲赶去失手杀人，却发现对方竟然是京城的一个官。
无故杀朝廷命官，就算他有关系能够将他弄出来，但这科举也应该过了时候了。
最后一人被江湖仇家寻仇，横死街头，追查无果。
莫长风如鬼魅一般游走于京城，一一让名单中的三人难以参加科举。
皇宫。书房。
“启禀皇上，罹王求见。”青莲恭敬道。
“宣。”
今日的罹王苏墨一进来便屏退左右，慕容轩端坐于棋盘旁边，“罹王这是想要找我下棋吗？”
苏墨笑笑，执棋，落子，“是，又不是。”
“那就先下着吧，”慕容轩同样跟着落下一子。
“我方才观星象，发现星象紊乱，特别是陛下周边几乎所有的星象都已乱成一团，”苏墨摇头，“这般诡异，我还是第一次见。”
慕容轩心中一沉，难不成苏墨发现了什么，“那这种星象代表了什么？”
“有人在扰乱天道！”苏墨再次落下一子，宛若千钧之势。
“愿闻其详。”
“虽说天道不可捉摸，但星辰轨迹却是有迹可循，”苏墨神色凝重，“若是有人提前得知未来之事强行干预，扭转星辰运行的轨迹，这虚无缥缈的天道便会显现，”苏墨捏住棋子不落下，“这就是为何占星师虽能预知未来之事却鲜少直接干预世事的原因。”
慕容轩落下的一子一颤，原本想要放在另外一处，却落在了围困之局之中，但落子无悔，已经没有补救的可能了。
“若是继续下去，会如何？”慕容轩不再看落错的棋子，反手重新捏起一枚，“若是不管这天道，又如何？”
苏墨目光锐利，宛若能够直透人心，慕容轩望着那双纯黑之瞳，隐约之间仿佛有流星划过。
那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不详之星，星辰的坠落意味着人的死亡。
“会有新的天道，”苏墨落下一子，将方才慕容轩失误的一子彻底围困，“甚至，是更为强大的天道，正如天地阴阳平衡，人生在世有坎坷也有喜悦，若是强行得知前路危机提前化解，所谓的天道就会故意生出新的阻碍，来平衡被破坏的阴阳。”
“真的会有这天地之道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苏墨继续说道，“这句话说的是祭拜天地的祭品，在祭拜之后天地便将其抛却，任由其自生自灭，所以这天道的确存在，只不过它游离世间之外，绝不会轻易干扰这世间万物。”
“占星果然奥妙无穷。”
苏墨想要落下的一子重新捏回手里，“让陛下见笑了，若是再给陛下一次机会，陛下觉得这盘棋还会赢吗？”
现在慕容轩的众多棋子已成围困之兽，不得不说苏墨的棋艺精湛，无论多少次，输的还是慕容轩。
不过就算再来一次，通知苏墨这盘棋所有的步法，但未必能赢。
方才落错的棋子慕容轩自信不会再错，但棋局变化多端，慕容轩趋吉避凶多处，苏墨还是会演变出新的危局。
慕容轩缓缓将手中的白棋放回去，“未必能赢。”
这世间万物就如同无数盘棋局，慕容轩重来一次，躲过了这一招，还有下一种不可预料之祸，但有所不同的是，这世间万物之上，还悬挂着天道。
一直到苏墨离开，慕容轩还在执棋，这是最后一枚。
但她已经先一步输了。
许久慕容轩才起身，望向窗外，此时阳光明媚，看不见星辰的闪亮，但闭上眼睛，却像是真的能够感受到冥冥之中流动的星辰。
细想这世间自己的存在自然是一个错误，若是再利用前世的记忆，一一将人直接抹除，这个世界，又该会变成怎样？
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苏墨。
若是停下来，还有未来所承受的灾难……
当即召回莫长风，慕容轩独自一人立在案边许久，“你做得很好。”随即却是轻叹，“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
苏墨离开之时的话还萦绕耳边，“但这天道也不是不可逆。”
只需要在发生之时扭转乾坤，这便不在天道干预范围之内。
莫长风如同往常一般并未多问，躬身道，“臣遵旨。”
此时星辰映衬诸天，如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将天地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