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云溪，”慕容轩轻声说道，“不属于你的，就不应该由你来背负。”
秦云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教授很顺利，之前秦云溪就已由青莲练习识字，慕容轩则是给她简单诵读一些诗句，抽出几本简明的书籍，“以后不必经过我的允许，你也可以进来这书房研习书籍。”
“谢谢圣上！”秦云溪怀抱着这些书，心生欢喜道，在女帝的准许下，欢快地抱着离开，与进来的莫长风擦肩而过。
“看来秦云溪不只对鞭法有兴趣。”莫长风笑笑。
“谁何曾规定只能够喜欢一件事物？”慕容轩简单将书案上面的东西收拾一番，似是随口说道，“不过有时候也挺羡慕云溪的心性，就像是……”
慕容轩停滞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说道，“另外一个自己。”
莫长风一愣，似是了然，也像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慕容轩干净利落地将抽出来的书籍重新放好，“辰枫离开了吗？”
“对，”莫长风意有所指，“他已回去，扬言道要继续闭关。”
“不只说了这些吧，”慕容轩无奈笑笑，“他一定还说了等他闭关出来一定会狠狠收拾叶无陌。”
莫长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点头，“确实如此。”
欢喜抱着书籍回房的秦云溪看见床前浓烈臭味的中药苦了脸，不用多想也知道是隔壁房的青莲送过来煎好的药。
只不过这是最后一碗了，小心翼翼放下书籍，秦云溪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慢慢提起药碗，又重重放下，溅出了几滴药水。
“云溪。”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秦云溪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青莲。
平时她们各自拥有独立的房间且相互紧邻，不知道是不是受慕容轩的特意嘱咐，青莲对秦云溪颇为上心，例如煎药一事青莲本可以吩咐其他低阶宫人去做，却甘愿天天守在药炉旁。
“青莲姐姐，”秦云溪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撒娇说道，“今天可以不喝吗？”
“最后一次了，”青莲不为所动，看见桌面的污迹，掏出手帕擦干，“喝完这一碗，你就不用再喝了。”
“真的？”秦云溪睁大双眼，潋滟之中满是惊喜，如果喝完这一碗无需继续再喝，她倒是动作利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嘴角溢出的黑色药汤被青莲用另外一方手帕轻轻擦拭。
秦云溪如释重负地重重放下空碗，“太好了，以后我就不必继续喝了。”
青莲无奈摇头，将空碗端起，又特地嘱咐道，“以后注意休息，就无需喝药。”
秦云溪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应该关系不大的。”
“以后尽管可以试试。”
小脸变得煞白，秦云溪连忙摆手，“青莲姐姐你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怕真的成真了怎么办？”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秦云溪凑到青莲身边讨好道，“再说我要是生病，青莲姐姐还要为我熬药，很辛苦对不对？”
“是。”青莲带出一丝淡笑，秦云溪明亮清澈的双眸和纯净明快的笑意总会让青莲看似紧绷的脸撕开一道裂缝。
秦云溪看见平日清冷如莲一般的青莲绽放笑意，打心底也欣喜万分，抱着青莲的手臂摇晃面容天真道，“我喝完了中药，青莲姐姐可以奖赏我一下吗？”
人小鬼大。青莲无奈地说道，“想要什么奖赏，这个月的月俸我确实还有。”
“说钱未免太俗气了，”秦云溪双手插腰老气横秋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直接说吧，想要什么。”
秦云溪略微思索，想是立马想到了什么，转身扑向身后的床抱着厚厚一叠书籍，这是方才慕容轩所给她的，也有她自己挑选的，“这是皇上姐姐所交给我的书，青莲姐姐可以教我吗？”
“自然可以。”这并不是什么难事，青莲本就在练习秦云溪。
睁大的双眸滴溜溜地转动，秦云溪抿了抿嘴唇，古灵精怪地又贴在青莲身上，攀附着她的手臂，讨好地笑道，“所以青莲姐姐可以帮我带几本民间的话本吗？”
“什么民间话本？”青莲下意识地问道，暗自无奈想道秦云溪所要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原来这个才是真正的奖赏。
青莲看着天真憨态的秦云溪，心中无奈却是宠溺地看着，这一问，相当于变相答应了秦云溪。
没想到青莲这么容易答应，这民间话本在女帝眼中，甚至在青莲眼中，又有哪一点能够比得上皇家藏书，充其量只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街头风谈，秦云溪开口的时候心中忐忑万分，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
但青莲似乎比预想之中的更加容易接受。
秦云溪歪头思索后说道，“我想看前朝，那个真正一统九州的王朝的故事。”
九州不知道离乱了多久，那时候的故事除了尘封在史书之中，就存在街头的说书先生的口中和民间话本了。
只不过史书记载的是光明正大的正史，而街头流传的多为野史，有一些与正史出入很大。
青莲追问，“可否具体说说？”
“奕朝亡国之君的故事，”秦云溪忐忑说道，“大家都说他懦弱无能葬送了整个皇朝，辗转诸侯之中甘为傀儡。”
“改日帮你找找。”
“谢谢青莲姐姐！”秦云溪欣喜地扑向青莲的怀中，任由温暖的胸膛包裹着脸庞，这般的暖意让她想起相依为命的姐姐。
不知道姐姐现在是否已经到达大泽的南无，夜里冷会不会像还在影卫训练时那般无棉被所盖，只能够两人抱团取暖。
那时候两个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两姐妹就像是连体的婴儿一般，聆听着对方的心跳汲取暖意，在其他人恶意抢走棉被之后夜深睡着之时，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回忆之中，竟是比现在皇宫之中上好的锦缎被更加温暖。
很想念那般的体温，现在青莲的怀中也是暖的，可是还不够。
眼帘逐渐垂下，秦云溪沉浸在回忆之中，渐渐意识模糊，青莲的手久久垂在秦云溪后背的上方，许久才一声轻声叹息将手轻轻放在一旁，动作轻柔甚至不敢动弹，怕惊扰了怀中已经气息平稳的秦云溪的睡容。
话本么？青莲在想着出宫时京城的街头问问，应该会有的，只要她还有月俸还有银两。
其实她也说不清为何会对秦云溪这般好，记忆中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青莲心中抽痛，或许是因为秦云溪天真的面容始终与自己的妹妹有几分想象，一个她亏欠良多却终生无法弥补的妹妹。
但始终在此也不是办法，青莲放柔了动作，轻轻将秦云溪翻过来，准备将其放在床上。
按理说秦云溪受到惊扰，哪怕没有苏醒过来，应当也会有细微的反应，但此时的秦云溪就如同一具尸体一般任由青莲摆布。
这个可怕的念头升腾起来的刹那巨大的不安笼罩着青莲，再看秦云溪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然变得苍白无力，唇色几乎褪去血色。
“云溪！”青莲惊呼。
没有回应，怀中的人脆弱得就像是一张薄纸，像是一碰就会被狠狠撕裂一般。
“云溪！”还是未曾得到任何回应，青莲如坠冰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直接未曾在门外通报就闯入书房之中。
慕容轩和莫长风两人看着狼狈撞进来的青莲皆是闪过一丝惊愕，这不像是平日的青莲，慕容轩第一时间起身，沉声问道，“青莲，有何事？”
“云溪，”青莲声音颤抖，“云溪她突然晕倒，奴婢……”
“传太医！”慕容轩与青莲擦肩而过时长袖拂开青莲，向外面的宫女下令。
如梦初醒一般的青莲从地面爬起，几乎是撞开面前拦住她的宫女，“奴婢立刻前去，请圣上恩准！”
事实上青莲并未等慕容轩回应，就已经冲出了宫门。
慕容轩看着一头雾水从地面慢慢爬起来的宫女，冷声说道，“给朕传太医！”
宫女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躬身行礼，“奴婢遵命。”接着也随后匆匆离开。
希望秦云溪无事，慕容轩皱眉，直接走向秦云溪的房间，希望她没事。
房间里面秦云溪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纸糊的窗投入的光明灭不定，投落在沉睡在床上面容苍白的少女的眼帘，但秦云溪却还是毫无动静。
把完脉，女帝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她专研毒药，只是对医略懂几分，但也能够从如此紊乱的脉象之中，知道秦云溪现在危在旦夕！
莫长风手中扯着一个老太医，几乎是强行架着他快速穿过途中的道路，最后将他直接推在床边，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几分反应及时扶住床沿，这满是皱纹的额头就要撞在了上面。
他是宫中品级颇高的太医，是太医院之中为数不多的老前辈，何曾受过一个侍卫这般粗暴地对待，几乎吹着胡子瞪眼想要发难。
但对上慕容轩冷冽的目光之中，这个年轻帝王冷然一瞥，将前来的老太医冰冷震慑，不再敢多言一句，一个寒颤之后连忙伸手把脉，许久之后一声叹息，“中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