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交错的裂痕宛若嶙峋的龟壳,谁也不知道沉睡于极冰之地的妖邪毒物破开封印它的寒冰之后会发生什么。
究竟会不会如传说中一般见百里血光,造无边杀伐。
隐隐约约之间能够感受到至阴至寒的煞气,慕容轩心惊,古籍记载这种毒物都是不详之草,若是出世,定会祸乱九州。
慕容轩紧握的拳再次放开,看来来不及了,只能够就地研磨制药。
“没有时间再等了,”慕容轩神色凝重,“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苏墨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点头,“陛下请讲。”
“古籍记载木乌草至阴至寒,需要女子的唾液才能够将其驯服作为传说中那种毒药的引子,”越到最后,慕容轩的语气越发沉重,宛若是一字一句,“也就是说,在木盒彻底碎裂之前,也是木乌草毒性最弱的时候,我需要将我将其含在口中,一刻钟之后由旁人取出研磨成糜烂的汁液,作为容器之人,要在一刻钟之后立即辅食与之对应的向阳花瓣的粉末,不然……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凶险万分的事情,慕容轩本打算回宫之后再做的,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苏墨晦暗不明,修长指节按在案边,“此事可由我府中奴婢代劳。”
“不可,”慕容轩坚持道,“这至阴至寒之物,若是没有接触过其他毒物的普通女子代劳,恐怕……”
会死。
慕容轩曾经接触过蜈蚣草,又精通毒物,也只有她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原本扣住案边的修长指节握住慕容轩柔软的掌心,步步紧逼,女帝步步后退,直至身后是垂挂绝世名画的墙壁,苏墨本就纯黑的双眸染上一层晦暗,“陛下想让别人代死,轻而易举。”
“可我不想这么做,”慕容轩仰头轻声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其他人为我赴死。”
双眸之中满是倔强和不妥协,慕容轩挣扎开苏墨的指节。
“我可以相信你吗?”
赌上整条性命,慕容轩说出这句无比重要的话时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偏头看向远方。
头顶是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苏墨松开了按在墙壁的掌心,“这要看陛下愿不愿意赌上一次。”
慕容轩笑笑,点头,“那便开始。”
没有过多的犹豫,慕容轩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苏墨,冰凉的毒草入口之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慕容轩头脑却是清醒的,逐渐感受到僵硬之感从双足向上蔓延。
这是阴毒入侵之感,宛若冰冻,慕容轩主动闭上眼睛,此时眼前所有便陷入黑暗之中。
思绪飘远。
很多人都在下意识地畏惧死亡,但真正畏惧的,却是那些经历过的人。
慕容轩是其中之一。
她本该是最为珍惜再世的机会,前世的仇还未报,今世还未夺得权势,死了未免太过可惜,想必也不会有第二次重生。
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苏墨,一个从头到尾她都未曾看透的敌国王爷。
冻僵之感渐渐蔓延到双目,慕容轩彻底丧失意识,眼前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漫无目的地游走。
原来这便是将至阴至寒的毒物含在口中之后所会出现的幻觉。
在这里时辰永不流逝,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慕容轩站定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宛若融入了这漫长的黑夜之中。
试着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直至奔跑起来,轻盈得就如同这黑暗中的虚无。
想要寻找光。
一声又一声模糊的轻唤响起,宛若冥冥之中的召唤,慕容轩惊醒应该是时间到了。
可是四周都是黑夜,都是虚无,如何出去。
那模糊不真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让人寻不到源头。
是在叫她的名字吗?还是在歌唱属于她一人的丧歌。
若是能够再大声一点,慕容轩四转寻找。
若是能够再大声一点,也许就能够找到方向。
南枝!
无穷无尽的黑暗宛若压顶的浑厚乌云,刹那苍穹之上凌厉无匹的光自云层破出,如利剑穿透四面八方,将黑暗点燃。
慕容轩猛然睁开眼。
四周熏香烟雾缭绕,宛若睡梦初醒。
记忆渐渐复苏,慕容轩从长久的噩梦之中真正醒了过来。
“醒了吗?没事吧?”苏墨温润的声音响起。
慕容轩急切问道,“南枝,刚刚你是不是叫我南枝!”
没有第一刻询问是否已经研磨木乌根是否成功,慕容轩却是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名字。
这是一个沉浮在记忆深处的名字,久远得她都快忘记了。
握住向阳花瓣粉末的修长手指停滞,苏墨淡然笑笑,“什么南枝?”
看起来并不像是苏墨所说,应该只是木乌根所致的幻觉。
双眸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慕容轩低垂目光,迅速敛去一瞬间的异样情绪,“没什么,木乌根成功了吗?”
苏墨起身将精致的白玉瓶递到慕容轩的手中,“陛下一看便知。”
却不曾想到慕容轩直接将其收入怀中,“你办事,我很放心,所以无需查验,”慕容轩郑重说道,“多谢你这次相助,我会按照我们的约定,药成之后你我二人平分。”
苏墨温润笑笑,似乎对此并不是十分在意,“全凭陛下定夺。”
也或许只是表面,慕容轩清楚若是她真的有一天能够制出古籍之中记载的究极,恐怕天下也会为之震动。
离开的时候东瀛女子自动跟上,慕容轩任由她亦步亦趋,只是到达皇宫的时候突兀命令她装扮成自己的模样。
而真正的女帝,则是悄悄潜入皇宫之中,对皇宫兵防布置熟悉的她,说不上多难就能够躲过了巡视的禁军。
这是对这个神秘的东瀛女子的考验,同时也想看看莫长风和秦云溪他们是何反应,是否会被青莲等人认出。
一路上东瀛女子面色冷漠不言一语,女帝这一层身份让她畅通无阻,一路上跪伏在地行礼的宫人宛若蜿蜒的长蛇。
她迷路了……
在整个皇宫之中绕来绕去,看似随心而行,但若是仔细看,就知道走过的路根本毫无规矩。
慕容轩皱眉,欲要暗中开口提醒,却是恰好有两个宫女迎面走来,这是女帝寝宫里面的奴婢。
“奴婢拜见陛下。”
二人弯腰行礼。
东瀛女子淡淡说道,“随朕摆驾回宫。”
“奴婢遵命。”
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这个东瀛女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连声音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心头涌上一丝惊愕的同时也有怪异的寒芒,这究竟是福还是祸,未能得知。
两个宫女将东瀛女子引回宫中,慕容轩则是踌躇在宫外没有进去,不然以莫长风的警惕,很容易就会发现,这般所谓的考验就落到空处。
不过若是东瀛女子真的能够以假乱真,自己的活动就会自由许多,甚至可以轻易瞒过太后而悄悄出宫。
也只有脱离了这被太后紧紧掌控的皇宫,慕容轩自信才有机会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还有前世累积下来的好处。
身后又来了一支巡视的禁军,慕容轩屏住呼吸,心中暗想,来自神秘的东瀛的女子,希望你能够带给我惊喜。
秦云溪无意间最先看见慕容轩。
“皇上回来了?”停下手中长鞭,秦云溪惊喜道。
但慕容轩只是疏离地点点头,这让秦云溪想要迈开的脚步尴尬地停了下来,最后像模像样地行礼。
但慕容轩并未理会,而是直接进入大殿之中,莫长风一直守在门口,偶尔望着手中的长剑发呆,但其实看得仔细些,能够看得见莫长风腰间藏的酒葫芦,出神的间隙时不时仰头喝上一口,又立马悄悄放回到原处。
慕容轩从身边经过。
莫长风主动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抛向慕容轩,朗声道,“陛下来一口吗?”
一丝微不可见地犹疑之后,慕容轩接过空中抛投而来的酒葫芦,也跟着仰头饮下一口。
好酒。
欲要放下酒葫芦,剑光闪现。
背后响起莫长风冰冷的声音,“你不是皇上,你到底是谁?”
如果是真的慕容轩,绝对不会就这么干脆地喝酒,更不会这么纵容他在值守当中喝酒。
但这个与慕容轩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却是做着另外一件丝毫不与之相同的事情。
心情有些苦闷的秦云溪经过时,恰好看见莫长风将长剑架在“慕容轩”颈脖上,忍不住尖叫一声。
那可是皇上!
莫长风你在干什么!
随即很快秦云溪就发现自己的嘴巴被捂住,柔软的掌心贴着湿润的唇,秦云溪艰难仰头,发现竟然也是皇上!
竟然有两个皇上?
到底是那个在莫长风手里动弹不得还是现在捂住她的嘴巴的才是真正的女帝?
方才秦云溪的那一声尖叫,同样将莫长风吸引了过来,看见两个同样的慕容轩,眉宇不自觉地皱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她是不是真的。”
但手中被架着颈脖的女子却是镇定自若,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莫长风手中的剑刃再近了一寸。
同时也不可抑制地对挟持着秦云溪的慕容轩也升起一丝质疑,毕竟手中此人是假的,不能够说明另外一人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