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不算小的名门子弟咧开憨厚的笑容，躲闪之中力不从心。
遇上这种看起来就像是凑数一般的人，莫长风手下的战矛却是越发凌厉，一丝一毫没有放松。
憨厚的笑容渐渐消失，敌人收敛住了所有看上去愚蠢至极的神情，一踏步，稳住不断后退的脚步，手中长枪狠狠地正面与莫长风手中的战矛碰撞上一击，不再闪躲，每一次的碰撞，都至刚至强，他压低声音说道，“莫长风，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轻视过我，有意思。”
示弱是他的强项，任谁看见那副憨厚和愚蠢得灿烂的笑容，心中都会忍不住鄙夷，从而放松警惕，但莫长风，却是一个例外！
“这种把戏我以前常用。”莫长风淡淡说道，每一次至刚至强的碰撞，他的声音却是平静得毫无颤音。
“看来是同道中人，”原本憨厚的敌手彻彻底底露出锋芒，“那就用真正的实力结束战斗。”
咣当一声，战矛被主人随意丢弃在一边。
敌人愣住，“你！你这是在轻视我吗？”
莫长风颇为潇洒地跃下演武台，头也不回说道，“累了。”
“……”
辰枫也是颇为震撼，莫长风打着打着就把敌人一个人摞在演武台上，自顾自跃一顺手从腰间提出酒喝，等来到近前，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看起来莫长风甚至脸色都没变，更别说失去战斗力，这倒更像是莫长风任性的举动。
“累了。”莫长风无声地饮酒，此时辰枫才看到玄色长袍下，一道道暗色的湿润。
还有淡淡的一丝血腥味。
是原来和叶无陌交手所受下的伤！而一个个与莫长风有积怨的世家子弟不可能不关注莫长风身上所受的伤在何处，所以每一轮之前看似废话的抱怨，其实也是在消耗莫长风的精力！
一到真正比试，他们更是拼命攻击莫长风的受伤之处，能够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
“喝了我的酒，也该为我做点什么。”莫长风似是随口说道。
辰枫疑惑，“什么？”
“扶我一把，”莫长风淡然道，“让我站着离开这里。”
慕容国皇宫。女帝寝宫。
辰枫在途中应莫长风的要求离开，独自一人回到宫中，远远看去是女帝的背影，朦胧中觉得应该不会是无名。
“你回来了，”慕容轩注意到莫长风略显苍白的脸色，“你的伤……我派人叫太医。”
慕容轩转身欲要离开，莫长风在身后低声说道，“我没事，这些伤我自己会处理，还有更加紧迫的事情。”
回宫后莫长风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玄色宽袖长袍，慕容轩犹疑片刻，停下脚步，“什么事情？”
“我怀疑叶无陌就是……隐藏的皇族血脉！”莫长风低沉说道。
“什么！”
“今日演武比试，他亲口暗示过，陛下应该看到我想直接在比试场上杀了他，”莫长风继续说道，“他可以在演武台上杀人，我也可以，可惜……”
可惜最后还是被眼尖的武将看出来，一旦怒吼出声，莫长风眼中所谓的良机就已经失去，如果再继续强行下手，恐怕还会牵连到慕容轩。
所以他在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之下，还能够不可思议地停下来。
“怎么……会是他！”慕容轩内心震撼，如果叶无陌才是那人，那么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所谓的皇族血脉不是一直隐藏起来，而是一直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众人面前，“是了，他就是她的依仗。”
“以后我与他多的是机会接触，”莫长风声音平静，“我可以试着激他出手。”
“不，”慕容轩却是皱眉，“你先养好伤，其他的还不是时候，更不能轻举妄动，起码在太后有所动作之前。”
“臣遵命。”莫长风应道。
几日过后，是骑射的比试，莫长风再次骑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演武台上，底下一群拉帮结派的名门子弟窃窃私语，众多怨恨，不甘，不可置信的情绪汹涌而来。
骑射一直是莫长风的强项，在众人怨毒的目光之中，莫长风取得第一的成绩洒脱离去，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牙齿咬得作响。
除了兵器一项莫长风排名不是第一，只能够算是名列前茅，但每科比重相当，分别列兵法，骑射第一的莫长风，若无意外必定是武状元。
放榜之前莫长风一直在宫中养伤，几乎足不出户，倒是听说比试结束，辰枫偷偷在宫外带了几坛酒进来，说是庆功酒。
两人醉饮到天明，女帝听说莫长风晚起而不能当值也迅速猜到了几分真相，摆摆手说不必打扰他了。
暗地里又吩咐秦云溪帮忙看着，偷偷进来的辰枫绝对不能够暴露。
同时又有点头痛，两个人都喜欢喝酒，自从结识以后简直就是臭味相投，靠喝酒结下了实打实的友谊。
朦朦胧胧醒来，莫长风在更换草药，辰枫戏谑道，“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放榜的日子，莫长风你的名字恐怕已经传遍了京城。”
秦云溪一直乖乖地蹲守在门口，辰枫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她也能够听到，“莫长风的名字早就传遍了京城。”
辰枫惊讶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也对，不过我说的是威名，正面的那种，不是你以前欺男霸女，欺凌贫弱，拳打权贵的污名，等等！不是说好了留下一壶的吗？你居然一个人喝完了！”
辰枫崩溃地住口。
门口猛然被推开，这是侍卫的普通起居之处，几乎一个小小的房间就是所有下榻的地方。
门一被推开，刺目的阳光照进来，辰枫看着逆光的人，惊讶道，“柏轩？你……进来为何不敲门，莫长风还没有把衣服穿好！”
“啊！”尾随进来的秦云溪尖叫着转身。
莫长风淡定说道，“胡言乱语。”此时的他分明已经换好衣裳。
慕容轩却是神色凝重，“出事了。”
众人一一将慕容轩拿来的名单看过一遍，排下的名次中第一竟然不是莫长风！
至于第一名……莫长风回忆良久，“我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如果真的有此等才能之辈，莫长风又怎么可能没有印象，恐怕其实力，是排在中下，甚至是最末。
辰枫愤愤不平，“如果连排名都造假，那么谁还会参加武举？”
“科举年年都有，照旧有源源不断的生源，”莫长风看向慕容轩，“无可挽回了吗？”
“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慕容轩说道，“太后下令仿照科举，由她钦点状元。”
“我明白了。”莫长风应道。
辰枫茫然左看看右看看，“哎？等等，你们明白了什么？”见二人没有理会他的打算，又求助一般看向秦云溪，后者摊手，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样子。
详细的事情还未能够真正得知二人的意图，辰枫就被委托前去打探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第一名到底是谁。
为此辰枫抱怨说在自己还只不过是个未出师的影卫，就要开始干活。
知道名字，就比较容易打听，此人名叫陈忠良，是近期来帝都的富商的儿子，再去看过真人，莫长风摇头，“我甚至没有在演武台上见过他。”
“你是说，他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前去比试？”慕容轩沉吟道。
“有这个可能，”莫长风突兀拉过慕容轩进墙角，“有人出来。”
出来的好巧不巧就是那富商，身后跟着他的儿子，出门时候随手丢了一个碎银给马夫，财大气粗，坐上马车迅速离去，慕容轩低声说道，“跟上去。”
马车似乎不挑帝都的正道，而是绕了一大圈偏僻之路，最后在礼部侍郎的府门前停下，进去之后又春风满面地出来，慕容轩和莫长风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多半是用金钱贿赂。
只是没有想到武举仿照科举，需要经过皇上和太后钦定，才能够作为武状元，陈忠良有些担心，就想着再找人确认一番。
收钱的官员笃定说所谓钦定，不过想必也是走走形式而已，对于富商之子来说。
这武状元就如同是囊中之物了。
等陈忠良离开之后，角落之中走出二人，乔装过后的慕容轩和莫长风，相互对视点点头，绕过后院翻墙而进。
所幸府中并不算小，看来这些年私下收的好处并不少，主持科举武举的官职是个肥差。
没有惊动一人，两人悄然摸到后院边缘，正巧看见礼部侍郎前来，进了一个颇为装点上心的居所，没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淫靡的声音。
“恭贺老爷收下八百两黄金，可以给妾身添置一些小首饰吗？”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八百两黄金，我也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啊，还得送上一部分给其他人。”
“那妾身就谢谢老爷了。”
似乎有人正在过来，慕容轩和莫长风先一步无声地离开。
“八百两，不算小数目，远处而来的富商钱财不少。”慕容轩面无表情说道。
“不过八百两黄金买个武状元，”莫长风笑笑，“似乎也不亏，可以搜刮民脂民膏，又能名存史书，官商相通，财路只会越拓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