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火燎原,整个帝都乃至慕容国都知道皇宫经历了什么,当早朝的钟声响起,未曾牵扯进来的官员神色肃穆经过宫殿正门玄武门,剩下沾染血迹的莫长风军队押着慕容轩的宫人请去梳洗,穿着新的朝服沉默等待着天色渐亮。
皇位就在眼前,不再像以前那般遥远,它唾手可得,再没有人能够制衡这一代女帝。
终究还是得到了慕容国最高的权势,慕容轩身着最为隆重的朝服,一如当初登基一般。
她走得很慢,头上的冠冕宛若千斤重,踏着前路,宛若踩着森森白骨,当骄阳自东方升起,四散的光芒却宛若汇聚在慕容轩一人身上,高呼万岁声如山如海。
与往常一般,阳光曾经无数次照射在女帝身上,又与往常不一样,以前女帝身上汇聚绝大多数的光,但群臣的目光心思始终落在阴影的太后身后,而现在,端坐皇位之上的慕容轩宛若一把彻底出鞘的利剑。
让人忍不住臣服,战栗。
一个时辰地冲刷,足以让大殿重新变得干净空旷,仅仅留下若有若无的淡漠血色。
叶无陌冷冷甩开身边紧跟的宫人,大踏步走进大殿,毫不客气指着慕容轩说道,“是你杀了太后?!”
原本阴影处应当有一处垂下的珠帘,现在取而代之的知我一副屏风,空落落无一人。
哪里还有什么太后,只有失败者成为的刀下亡魂,慕容轩淡漠,“是朕。”
原本属于太后阵营的前殿太监,颤抖着打开圣旨,不再有以往尖利的声音,断断续续,毕竟他的头上随时悬挂着刀,杀死他对于女帝来说就如同杀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女帝在位期间,因年纪尚幼,监国太后把持朝政,祸乱朝纲,荼毒百姓,致使慕容国政治黑暗,多次引发天灾,这是神的指责,平民流离失所,政局动荡,女帝大义灭亲,亲手斩于刀下,以敬上苍之罚。
“诸位爱卿觉得朕所言如何?”慕容轩环视一圈,淡淡说道,周围的亲信将众臣团团围住,亮出刀剑。
若有一个“不”字,女帝不介意直接就地正法。
他们选择入朝就是选择臣服,群臣跪地高呼万岁,这是最有力的支持。
“你们!”
叶无陌愤怒甩袖,无一人的目光敢与其交接。
一时间他孤立无援,成为大殿之中唯一的困兽,叶无陌冷哼一声,现在大势已去,想要离去东山再起。
士兵拦在叶无陌面前,太子冷冷说道,“我是太子。何人敢拦!”
“拿下。”身后传来女帝轻飘飘的一句,众多武器直指叶无陌。
“慕容轩,你杀了太后再杀我,就不怕天下指责你冷血无情灭亲灭兄吗?”
莫长风脸色冷漠,“来人。”
众多宫人摆好器皿,叶无陌意识到不好,冷喝道,“慕容轩,你想干什么!”
祭师从外而入,跪在女帝面前,右手按在左胸,恭敬跪下行礼。
“臣参加陛下。”
士兵上前抓住叶无陌,在众人面前割破手指滴落血珠在水中,身边的宫人恭谨捧碗到女帝跟前,同样滴落一滴血珠。
这是要重新滴血认亲啊,叶无陌全身被制,抬头间仍旧面目狰狞,“慕容轩,再来一次,我仍旧是慕容一族的血脉。”
莫长风抬头请道,“请祭师主持。”
回首向莫长风同样行一个按胸礼,祭师高捧瓷器,口中念念有词,再放下后,两滴血珠并未融合在一起,叹息一声,“恕臣直言,太子并非陛下兄长。”
“不可能!”被士兵押住的叶无陌惊愕道。
“众卿认为假冒皇亲该如何惩治?”
女帝语气平静,暗带肃杀,这里不少大臣都是太后一党,叶无陌也曾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沉重的寂静之下,终究有大臣忠肝义胆,挺身而出,“陛下三思!”
“仅凭滴血就断定假冒,臣以为太过武断。”
“臣以为现下陛下根基未稳,还是不要多起干戈为好。”
看到群臣之中还有三三两两的呼声,叶无陌冷笑,“慕容轩,放我一条生路,我可以将手中皇城禁军的兵权交给你。”
端坐于皇座之上的慕容轩沉默,这让更多的大臣沉默无声地跪下,却是为太子造势。
“朕甚为欣慰,你们都是忠臣,”慕容轩缓缓起身,环视四周,“那么就用你们祭奠太后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刀光剑影,血溅三尺,所有站出来的大臣一一被杀,最后只剩下叶无陌一人,因为慕容轩就站在他面前,昔日的太子狼狈地低头,目光只能够看到女帝的双足。
叶无陌脸色青白,“慕容轩,你真是一个疯子。”
说罢又咧开狰狞弧度,“你比我想象中嗯,更狠。”
还未说完,叶无陌身后的士兵手起刀落,斩杀太子于大殿。
莫长风跪地参拜,其他人莫不敢不从,高呼万岁。
之后是受封领赏的时候,莫长风拜职中央太尉,封镇国大将军,一品英勇武公,赐黄金万两,土地万户。
一时成为慕容国权倾朝野之人,率人清洗太后余孽,行刑场上人头滚滚,乱葬岗无处落脚。
通过莫长风的血腥清洗,还在忠诚于太后一党的余孽几乎杀光,剩下的各家家主亲自前来清心阁觐见女帝,以示臣服。
女帝欣然表示接受,慕容国维护着表面的平静,是用血和骨维护的权势。
由太后调派而来的边防军队得到命令重新回程,秦云溪觐见女帝,委婉请求告别前去探望秦悦,慕容轩赏赐黄金,明日派人护送。
无名仍旧留在宫中效命慕容轩,御医那边处决的人太多,女帝以医术提拔,得胜者为何必安的师傅,但却推辞,举荐第二名自己的徒弟,女帝准允。
影卫重新整编,一分为二,一部分为帝王的盾,一部分为帝王的刃。
十大流鸳处死五人,影卫群龙无首。
辰枫那一夜因其心脏偏左,所以并未刺中心脏,在影卫处治伤,而慕容轩有意提拔辰枫和他师傅一同整治影卫。
没想到负伤的辰枫反而主动来见慕容轩,“恭喜陛下如愿以偿,但我不想再被困在影卫,想和师傅周游天下逍遥自在,求陛下成全。”
慕容轩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应允。
莫长风封镇国大将军,按照惯例,应当举家迁往边疆镇守,有大臣上奏提起此事,却被女帝压下。
再一次和苏墨来到母妃和嬷嬷合葬的小坟墓,慕容轩点燃线香,跪在坟前,“娘,嬷嬷,我来接你们回家。”
贡品不再如以前一般单薄,以先帝之礼祭祀,铺排开来,甚至女帝下令天下吃素三天。
皇陵之中,先帝碑前,慕容轩跪拜的是母妃,却是对身旁的苏墨说道,“苏墨,你愿意留下吗?”
很多人都走了,就连莫长风也会离开,隐约一份悲凉侵袭而来,慕容轩话语中竟带有一丝乞求。
“我来慕容国,就未想过要回去,陛下知道为何我会知道自己女装足够惊艳吗?”
慕容轩愣住,不知道为何苏墨会提起此事。
“因为幼时我不得宠,皇兄见我面目清秀,强迫我穿女装,自一次后日日命我穿上女装,后来作为质子才得以脱身,但回宫后还是如此,”苏墨眼中染上一丝悲凉,“所以在慕容国的宫中,我是第一次被人所需要,只一次,我来了就不想离开。”
无论是慕容轩还是苏墨,两个人自出生都不是宠儿,在荆棘遍布的皇宫中虚以委蛇地活着,也只在彼此面前,会卸下重重伪装,展露伤口,就如同乞求互相舔砥伤口的受伤小野兽。
“若你不想回去,留下来,”慕容轩小心翼翼地环抱苏墨,就像在拥抱幼时记忆的少年,轻轻地怕如风般消散,“可以留下来做我的皇夫,没有人会逼你做任何的事情,你我都会过上安稳真实的生活。”
如翼般的双袖张开,苏墨回拥了慕容轩,沉默地而用力地环紧。
女帝下旨迎娶琅琊国使者罹王为夫,举国欢庆,同日莫长风独自一人觐见慕容轩,长跪于地,请求离开京城镇守边疆。
“真的要离开吗?”慕容轩最终还是放下手中奏折,“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立即下令废除条例。”
“回禀陛下,臣心愿已了,官职在身,理应为国奔赴边疆护一方平安。”莫长风接近冷酷般面目平静。
起身,离开木案,慕容轩越过莫长风,同样平静说道,“允。”
“谢陛下。”背后莫长风的声音恍若隔世。
原本的淡然的神色寸寸崩裂,慕容轩沉默地踏上步撵,眼角和唇角都在微微抽搐,今世这么多年的陪伴,女帝早就已经原谅了前世莫长风的背叛,就如同最终杀死莫晋易如反掌却感到疲惫放下屠刀,因为仔细想想,今世莫晋似乎并未做过什么,是无罪者。
现在的慕容轩终究成为了慕容国唯一真正执掌权势的女帝,却在高呼万岁声中感受到众人离去的孤独悲凉。
还好,还有苏墨。
祭师夜观星象测算吉日,最近的一次在三天之后,最合适的在一个月,最远的有半年,一年,慕容轩却选择了三天。
宫中陷入了忙碌,每一寸血染过的土地布置上了吉祥的大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