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苏墨冷冷打断道,“你说慕容郡应落实赋税,本王问你如何落实?”
光禄大夫应道,“与琅琊国同等赋税,方能昭告天下陛下的宅心仁厚,不计前嫌,是为天下苍生所造福,又能够……”
“如何具体落实?”
“这……”光禄大夫罕见地闪过一丝迟疑,“琅琊国怎么落实就怎么落实。”
“据本王所知,琅琊国和慕容郡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中间隔着群山,平日的粮食作物都不一样,而琅琊国其他地方有条税收是每年交纳小麦,而慕容国种植水稻,又何来小麦。”
“这……”光禄大夫已然满头大汗,再答不上来一句话。
若是让他泛泛空谈,他能滔滔不绝说上一整天不用停歇,但若是追究细节,他是一样都不精通,更别说解释。
“本王询问完了,”苏墨转向苏行,“启禀皇兄,臣弟有事启奏。”
苏行饶有兴趣,“说说看。”
“四个字而已,空谈误国。”苏墨扬长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和阴晴不定的苏行。
早朝帝王还未离开,苏墨就先行离开,这可是大禁忌,是权臣的恃宠而骄,是对帝王威严的挑衅,苏行侧头,右臂支撑着头颅,望着远去的苏墨背影神色意味不明。
很是有风雨欲来前的平静,群臣下意识地心中咯噔一声,等待苏行接下来的反应。
削职,流放,还是斩首?
群臣心中多个声音响起,一直到苏行起身,群臣几乎屏住了呼吸,这样的苏行,可是发怒的前奏。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朕的皇弟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苏行语气中带上一丝无奈,“那就削去光禄大夫官职贬为平民,再退朝。”
群臣短暂的愕然后转而为对苏墨的忌惮,若是他们没有听错,方才陛下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无奈中的宠溺,宛若普通平民对弟弟任性的包容。
但这是在帝王家中啊!也会有这种任性的兄弟情吗?
苏墨径直回到宫中,正好看见徘徊在宫殿门口却没有进去的小女孩手下,“怜生,你在这里干什么?”
“殿下!”小女孩惊喜大喊,立刻飞奔到苏墨面前跪下就开始抹眼泪,“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给您的书信一直被拦截下来,最重要的是……是轩姑娘被人下毒了,可是却没有太医愿意过来帮忙……”
说到最后怜生已经泣不成声,她跟随苏墨的时间很短,虽然很努力地学习做一个合格的手下,但其实心性还是那个跟随着父亲身边满天下到处跑卖艺的女孩,所有的委屈在看到苏墨之后就全部爆发开来。
果然真的出事了。
苏墨越过怜生,快步走进宫中,推开房门。
床上的慕容轩气若游丝,最后回光返照一般睁开了眼睛,看见是苏墨复又闭上双眼,“回……来……看……我……怎么……死么……”
慕容轩已经坚持了很久了,每一刻都像是赤裸着双脚踩在刀剑上起舞,每一刻都是腐蚀五脏六腑的痛苦,但就是噎不下最后一口气。
她想等一个人,直到听到匆忙纷乱的脚步声,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又疲惫地重新合上。
他终于回来了,看到苏墨的一眼慕容轩就知道她等的是他。
至于为何是苏墨,慕容轩想她应该是恨他到了骨子里的,最后一刻还想要看看这个仇人,可是看到他回来了,完好地回来了就变得脆弱而难过,就像是空了一块心似的。
“怎么会这样……”床上的慕容轩露出来的脸伤口狰狞,更别说是衣裳覆盖之处,双唇惨白,就像是一具快要湮灭生机的尸体,双眸渐渐涣散,慕容轩疲惫地敛上双眸。
怜生将慕容轩所有的状况和盘托出,不知道为何,苏墨觉得慕容轩若是就这么闭上双眼,可能就再睁不开。
“慕容轩,看着我,不准睡!”苏墨捏住肩膀,更深的刺痛让慕容轩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敛上的眉眼只剩下一丝裂缝,复又睁了睁,痛苦地皱眉,“放……手……”
“你不能睡,”苏墨用上力度摇晃,用剧烈的疼痛唤醒慕容轩,“你知道的,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慕容轩沉默。
“来人,太医呢?!”苏墨转头怒吼。
“回殿下,怜生去了……”
“你再去传一遍,太医一刻之内不出现,那么提头来见。”苏墨神色阴沉得可怕。
太医院。
“听说那人被统领大人抓去了,原来是个害人的奴才。”
“活该。”
“那不是经常来这里的小姑娘吗?她又来干什么?不会真的指望还会有太医帮忙医治吧?”
“喂,小点声,”年长的人低声呵斥道。
二人闭嘴。
“罹王回来了。”年长的老人附在二人耳边说道,瞬间变色。
太医是直接被怜生用鞭子绑了一个又一个直接拖来,到达罹王宫中几个已经散架。
“给我进去!”怜生毫不客气地直接将他们踢进去,现在终于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恶气了。
因为殿下回来了。
“罹……罹王殿下……”
在床前的罹王殿下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宛若随时都会抽出刀剑十步杀一人,床上的女子安静地闭着眼睛,只不过不断跳动地眉宇略显痛苦。
“她活,或者你们死。”苏墨冷冷说道。
跪在地上的太医心里咯噔一声,浑身冰冷,四肢发硬,杀他们的话,对于罹王殿下来说轻而易举。
罹王神色冷酷,让开一部分的位置。
“这……”一群太医不断上来轮流问诊,围坐在一起讨论,“启禀罹王殿下,我们都……无能为力,这毒太过霸道,就算及时发现也无力回天,至多只能够延长一个时辰,但对于姑娘来说会……会很痛苦。”
那种痛苦,将会是现在的生不如死的数倍。
“用药,本王给你们半个时辰,再救不了她,你们一同陪葬。”
“殿下饶命,我们……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
“用药!”
所谓的药,是针灸,太医将银针插入穴位之中,一直无力的慕容轩疯了一般地踢蹬,这太痛苦了,若是之前是灼烧后的伤疤,现在就是完完全全身处火刑之中,烈火焚烧全身,一寸一寸地腐蚀肌肤,数倍的疼痛之下慕容轩四肢扭曲。
太医满头大汗,还有一根针需要插入头部,但现在……
罹王伸手揽过慕容轩,将她全身紧紧地禁锢在怀中,剧烈的疼痛让慕容轩不要命一般地挣扎,伤口裂开渗出的血沾染在慕容轩身上也沾染在苏墨身上,就像是两个在血泊之中紧紧相拥的血人。
“放……放开……”慕容轩痛苦沙哑道。
最后一根银针刺入头部后,怀中剧烈踢蹬的女子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晕倒过去。
“怎么回事?”
“回……回殿下,姑娘只是睡过去了。”太医满头大汗解释道。
所有太医急得团团转,苏墨给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还想不到办法他们丝毫不怀疑罹王会直接将他们扔去乱葬岗活埋。
“怜生,是谁下的毒。”
“殿下,奴婢当初是从禁军手中救回的,当时倒在她身边的人,好像是容妃……殿下!”
怜生最后一声呼喊并无用,苏墨直接翻身上马赶去容妃宫中,直接骑马闯进去一直到殿前才停下。
“把你们容妃叫出来,本王要见她!”
罹王狠厉说道,但下面的宫女瑟瑟跪在地上,却不敢动,顺着她跪着的地方,才发现……苏行竟然也在。
“皇兄,你怎么会在此?”
“皇弟,你呢?”
苏墨焦急,“臣弟是来找容妃。”
“她么?”苏行揽过仰头倒在椅背上的女子,刚刚苏墨一直没有注意的人,竟然就是容妃,苏行这么一揽,女子就斜斜地靠在他身上,原本娇媚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
腹部开出一个大洞,她是被人活生生用利刃捅死的,苏墨看着皇兄,苏行淡笑道,“皇弟,朕听说她竟敢私自下毒,朕就替你了断了她,皇弟还满意吗?”
“多谢皇兄。”苏墨低下的眉宇掠过一丝阴霾,告辞转身离开。
有毒药可能就有解药,但下毒之人却提前被皇兄所处决,苏墨手背青筋暴起。
罹王不到一刻就去而复返,太医们苦了脸,一筹莫展。
苏墨回到房间之中,看了一眼昏迷的慕容轩。
“怜生,拿本王的剑来。”
刀剑利刃泛着寒光,苏墨随手掷出,却是某一个太医正中肩膀,巨大的力气将这么倒霉的人钉在墙上。
这样的伤势还有救,但如果罹王再往下一点,就只能够去死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众多太医直接腿软跪在地上。
“殿下,门外有人求见,他说可以救人,是慕容郡以前的太医,何必安,要放他进来吗?”
“慕容国……何必安……”苏墨沉吟片刻,“放他进来诊治。”
走进来的何必安就这么越过众多太医,甚至经过罹王身边都没有停下脚步看上一眼,直接推开房门。
苏墨并没有在意,一同跟了进去。
倒是在外面的太医吓得脸色惨白,“那不是从慕容郡来的人吗?他如果把那女人治死的话,我们连半个时辰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