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西南边境再起争端，如今我们慕容国不如往日，两国开战我们未必能赢。”
慕容轩将慕容国的国事分摊给莫长风一半，但应对大泽国的威胁，还需要他们一同商讨。
“他们只是在试探的边缘，也未必会真的宣战，”慕容轩有些疲惫道，“三个月之前我们让琅琊国突然退兵，其震慑效果比想象中好。”
莫长风批下奏折，“那就传令下去，让西南边陲镇守官员寸土不让，适当的强势反而会让他们摸不着虚实。”
“长风，你说我们还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坚持多久，”慕容轩越发疲惫了，“曾经我们雄据南边，如今苟延残喘，国力日渐衰弱。”
“但起码我们还有国不是么，试想一个月前又被琅琊国灭掉的小国，他们的子民甚至没有资格考虑这个问题，”莫长风抬头，“陛下，你怎么了！”
慕容轩疲惫地敛上一半的眸中，不断地按揉太阳穴，虚弱道，“我没事。”
“快宣太医！”莫长风对外面人大声吩咐道。
自从亡国之后，太医院的人数锐减，就算来了半个太医院，也只不过是三个看太医带着几个年轻的后辈。
“陛下……”把脉之后，太医犹豫不决道。
“你们先出去。”莫长风低沉说道，其余人皆是退出大殿之中，转向老太医，“但说无妨。”
“陛下这是……怀孕了啊，近日切不可操劳过度。”老太医极力压抑住话语之中的震惊。
敛了一半双眸的慕容轩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太医，“此话当真？”
“回禀陛下，老臣愿意以姓名担保，”老太医继续说道，“陛下的身孕已有三个月半，接下来老臣会给陛下开一些保胎……”
三个半月之前，慕容轩还在琅琊国，是苏墨的皇后。
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慕容国女帝的血脉，竟然是敌国之子，这多多少少都让老太医感到意外，甚至不安。
“不了，拿堕胎药给朕，”慕容轩淡淡说道。
都说虎毒不食子，老太医却没有想到女帝得知自己怀孕之后，会以这么淡然的神色来面对，甚至打算堕胎。
“陛下三思！”老太医忍不住劝阻，“胎儿已有三个月半，若是强行堕胎对龙体损伤极大……”
“朕的旨意，从来不说第二遍。”慕容轩语调带上冷意。
“臣遵命，老臣立即亲自去为陛下熬药送来。”老太医急忙应声。
“去吧，今天的事情，朕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老太医深深一拜，“老臣绝对会为陛下守口如瓶。”
“好，退下吧。”
手不自觉抚摸上还未显形的小腹，里面竟然孕育了一个新生的生命，慕容轩苦笑，她完全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准备。
再转眼，莫长风已然步伐僵硬地踏出殿外，神色匆匆走到一块假山身后，一拳砸在碎石上粉尘滚滚，却是久久伫立不动。
三个半月慕容轩就在琅琊国，在这个微妙的时间里，莫长风能够想到的只有苏墨。
为什么，自己明明成功从苏墨手中救出慕容轩，最后还要带来这个噩耗。
自己以后又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莫长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有想要打碎眼前假山的郁闷在胸膛之中的愤怒。
幸好，她决定打下这个孩子，想到这里莫长风紧皱的眉目舒展开了一些。
恰好太医经过，甚至不敢吩咐宫女，亲自为女帝抓药，熬好送来。
“等等。”
经过莫长风的老太医双臂重重一颤抖，差点洒了药汤。
还好莫长风出手托住，老太医摸了一额头的冷汗，慌忙道歉。
“这就是堕胎的药汤？”莫长风神色复杂。
老太医诚实点头，“里面加了藏红花，但为了不过多损伤龙体，老臣还加入了其他味药中和。”
莫长风不懂医药，“果真能够流掉一个胎儿？”
“老臣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老太医不明所以，但还是恭谨应道。
“好，你继续给陛下送去。”
莫长风故意在外面逗留了一会儿，才重新跨入大殿之中，药汤就放在案上，慕容轩一手扶着小腹，久久地看着浓稠的药汤。
但又像是透过药汤，望着暗红色的地板，莫长风轻声接近，“决定好了么？”
慕容轩渐渐从呆滞之中回过神来，语气带出森冷，“琅琊国的孽种，我留不得，污染慕容皇族的血脉。”
以后若是不小心让他继承了皇位，那么辛辛苦苦复的国，又算是什么。
恐怕慕容皇族先祖泉下有知，也会对后辈多加责怪。
慕容轩的五指渐渐收拢，按在小腹上衣裳纠缠成漩涡般的褶皱，听起来心意已决，但女帝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语气再森冷，也掩盖不住的犹豫。
可这也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啊，果真要了两国战争，父辈恩怨，从而失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机会么？
“我该怎么办？”慕容轩喃喃自语。
负有妖女恶名的慕容轩，露出脆弱而无助的悲伤神色，扶住小腹的手也越发颤抖，越来越掩饰不住了。
莫长风同样跪坐在慕容轩身旁，目光悲伤，“一会儿就没事了。”
只需要小小的一碗药汤，就能够打掉一个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
对不住了。
慕容轩痛苦地闭上双眸，再睁开，端起粘稠却带着香甜的药汤，温热的碗沿触碰双唇。
但那是自己第一个亲生骨肉啊，慕容轩双眸掠过不忍。
就算是琅琊国的骨肉，她可以选择瞒下来，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孩子真正的生父到底是谁。
无数思绪飞快地在眼前掠过，慕容轩手一软，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药汤。
粘稠香甜的药汤溅出来些许，但摇晃了一会儿，还是稳稳停住，慕容轩疲惫道，“让人将它撤了吧。”
“陛下……”
并没有注意到莫长风一直锁定眼前的药汁，“陛下为何不喝？”
慕容轩抚住额头，神色却是柔和了许多，“我想了想，这骨肉是无辜的，我和苏墨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他。”
果然是苏墨。
莫长风双眸覆盖上一层阴鸷，胸口一直无法的宣泄的愤懑重新发作，骨节分明的五指端起药汤。
“长风，你干什么！”慕容轩惊呼。
“陛下，这个孽畜不能留！”莫长风阴鸷的双眸掠过一丝残忍，扼住慕容轩的喉咙，让身疲力尽的她根本无法挣脱，魔怔了一般将药汤触碰到女帝柔软的双唇，狠厉道，“给我喝啊！”
倏忽语气又放缓了，桃花眼闪过迷离的温柔，轻声哄道，“陛下，喝下它，就能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了。”
却是红了眼，越说越激动，莫长风无比地痛恨慕容轩小腹之中属于苏墨的孩子，就如同痛恨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一般。
他想要孩子死，更不愿意慕容轩身上留下苏墨的影子，更别说是一个孩子。
“轩，你是我的。”莫长风强行捏住慕容轩的下颔，强迫她分开双唇，手指陷入肉中，按出勒痕。
“莫长风你在干什么！”
寻到莫长风短暂恍惚的空隙，慕容轩用力扯开了她的手臂，伸手将另外一只手端着的药汤打翻，粘稠香甜的药汁送入华贵的锦缎之中。
刚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莫长风猛然收回手，若梦初醒一般，站起身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自己刚刚居然在强迫轩。
莫长风深深愧疚，满脸不可置信，仿佛刚刚的自己并不是真实的一般，最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臣先行告辞。”
没有等慕容轩回复，就一个人扶了扶大门，踉跄走出宫殿之外。
空留慕容轩独自一个人。
慕容轩从双唇之中吐出一声柔软的轻叹，没想到这一世，莫长风还是爱上了自己。
等反应过来之后，又被苏墨占据了心，尽管后来他背叛了她，亲手将自己送到他的皇兄跟前，立为妃子。
慕容轩扶住额头，这下子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中的疲累。
心中感觉到累后，疲乏就如潮水般涌向全身，四肢百骸。
于是摆驾离开，回寝殿休息。
莫长风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这让下人有些意外，回到慕容国的这么多天来，莫长风回到府中的天数屈指可数。
绝大多数日子莫长风都是在宫中度过。
“琅琊国的公主在何处？”莫长风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这般询问。
莫长风名义上的妻妾只有琅琊国的公主一个，又被软禁，整个府中没有人打理，这个重任自然就落到了管家身上。
“姑娘在后院东厢房之中。”老管家斟酌道，莫长风和夫人隔着两国深仇大恨的鸿沟，带回慕容国又将其软禁起来，想必也是没有夫妻的情谊。
所以管家很微妙地这么称呼琅琊国的公主。
莫长风点了点头，抬脚向东厢房走去。
“参见王爷。”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恭敬说道。
“打开。”
二人立刻照做，莫长风的命令，他们下意识地选择遵守，当房门打开的时候，一股怪异的味道冲出。
那是多日没有通风透气的发霉的味道，而鲜红的地板上，会坐着琅琊国的公主，直勾勾地看着莫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