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回头，便闻脚步声渐进，整个皇宫里出入任何地方都无需通报的只有一人，便是太后。
慕容轩拔出雨煌刀，身体闪过一侧躲开喷溅出来的鲜血，擦拭后藏在袖中，转过身笑意盈盈，“太后想得倒是周到，这个少女挺像朕的。”
太后淡淡瞥了一眼死去的尸体，并未多说，直接让人将其抬出去，吩咐下人道，“为皇上重新整理一间房间。”
“不必了，”慕容轩毫不留情面回拒，“如果一处地方死过人，朕就要搬一个地方，那恐怕整个皇宫朕都住不下去。”
太后原本端庄的神情裂开一丝缝隙，屏退宫女，隐忍说道，“皇上还在记恨哀家？”
如今外敌入侵，内里却是绝对禁不起动荡了，所以太后对慕容轩，心里恼怒却是不得不忍。
“朕怎敢记恨太后，”慕容轩眼中闪烁寒芒，“只是太后手下有些人不懂事，朕差点死在他手里，不知道太后会如何处置？”
“哀家已将黑影关押皇城大牢，哀家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太后轻皱眉头，她也没有想到黑影竟然这么大胆阳奉阴违想要对慕容轩下杀手，这差点毁了她的全部计划，如果不是看在黑影还有点用处的份上，黑影根本不可能还能够活着关进大牢。
“不必了，”慕容轩笑容里掺和着如刀刃般的冷冽，“朕要太后将他交给朕处理。”
一个小小的打手，慕容轩要，太后不会不给，“那就交由皇上处理。”
“谢太后。”慕容轩不冷不热说道。
倒是太后想要借此机会修复与慕容轩的关系，脸上绽放柔媚的笑容关切询问，“皇上此行凶险，哀家甚为心疼，今晚哀家便为皇上接风洗尘。”
“不必了。”慕容轩直接拒绝。
这让太后脸色难看，但最终还是暗自忍耐了下来，“这也算是皇上为罹王举行的行军送别宴。”
这样的理由，让慕容轩无法拒绝，最终还是轻微点头，算是应允，太后当即吩咐下去，让宫女去操办此次宴席。
“皇上来晚一步，”太后幽幽说道，“恐怕慕容国将落入奸佞小人之中。”
“朕身为慕容国国君，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哀家知道做了不少对不住皇上的事情，特别是皇上的母妃的骨灰。”
慕容轩身体一颤，微不可见，但还是让太后捕捉到了，心里暗叹果真心结在此，且慕容轩表现出来的才能品行也绝非是一个无能软弱的甘做傀儡的帝王，太后心中暗地思量不如趁此机会打开心结修补关系。
“哀家与皇上的母妃毕竟都曾共同侍奉先帝，哀家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一时冲动，过后也是后悔不已，”太后语气之中带上一丝热切，“不如追封甄氏为皇后，葬入皇陵，哀家也将为其吃斋三日，为皇上祈福。”
“太后此话当真？”慕容轩猛地看向太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皇上尽可放心，哀家这便可替皇上拟下圣旨昭告天下。”
慕容轩起身，跪在太后面前深深埋下头颅，恭敬行礼，“轩儿谢过皇奶奶。”
“乖孩子，”太后扶起慕容轩，“皇上可是一国之君，哀家又怎么当得起这一拜。”
虽是这么说，太后的眼中可是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慕容轩不动声色地讨好道，“皇奶奶愿意不计前嫌加封母妃，轩儿心里明白。”
不管什么时候，有价值的人都会得到尊重。
慕容轩微垂眼帘，不管太后是真的想要修补关系，还是虚情假意，起码现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得不有自己的存在。
太后想要如此，慕容轩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事情，还需要太后放松警惕，才能够做成。
一直起驾到宫外，慕容轩身着世家贵族丝绸踏入纷乱肮脏黑暗的囚笼，看来黑影的待遇不错，没有私刑只是靠在角落坐在稻草上闭眼休憩，察觉有人到来下意识地摸摸旁边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把雨煌刀。
“你们出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进来。”
慕容轩屏退所有人，打开牢门直接进去，除去了面具的黑影脸上有着一条深刻的伤疤，一直从眉梢到唇角，破坏了原本苍白清秀的面容，在阴暗的囚笼光线下显得狰狞，他一动，锁住他的长长的锁链就跟着晃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皇上靠得这么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尽管黑影现在双脚被缚，沦为阶下囚，但看见慕容轩并不带任何一个侍卫且自己一个人越走越近，还是忍不住讥讽说道。
慕容轩平静说道，“你是臣，我是君，你没有资格说我这个字。”
黑影冷笑，“不知道了到了阴曹地府，皇上还是不是皇上，我还是不是臣。”
“朕未必还是皇上，但总会有一人凌驾于众生之上，”慕容轩完全无视黑影的威胁，站定在他面前，漠然道，“你知道元姒想要做什么。”
黑影浑身一震。
慕容轩凑近低声道，“你的目的和元姒一样。”
“不！”黑影面容狰狞，“我不会背叛太后娘娘。”
“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了你知道元姒在干什么，”慕容轩顿了顿，“既然你不会背叛太后，为什么却没有阻止元姒。”
“我……”黑影哑口无言，满脸无声的痛苦彷徨。
“你喜欢元姒。”慕容轩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猜测。
原本全身微微颤抖的黑影刹那变得平静冷漠无比，冰冷说道，“陛下何出此言。”
“你的反应告诉我，这是真的，”慕容轩解释道，“你以为此时你足够平静，但看看你的眼神吧，最深处的狠厉和愤怒，因为你想杀了朕。”
黑影默默收回向前移动了些许的手。
“如你所见，太后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慕容轩若有所思，“如果朕告诉太后元姒的所作所为，不知道她的下场会如何。”
“陛下想要什么，我自当尽力而为。”黑影咬牙切齿底下倔强的头颅，如果元姒的事情真的被太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朕过来说这么多是想要一样东西。”
“陛下请讲。”
慕容轩缓缓蹲下，玩弄着长长的铁链，将它抬起又放下，漫不经心说道，“朕要你的命。”
离开牢房踏出外面没几步，便有人匆匆来报黑影撞墙自杀，慕容轩淡淡地笑，“回宫罢。”
负朕者，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慕容轩回头淡漠看了一眼，黑影只是第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就先拿来开刀泄恨罢，只是此次前去并未看到莫长风，也不知道关押在何处。
本想踏上轿子的慕容轩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人影，于人来人往之中静静立着，目光悠远看向此处，慕容轩看着此人，却是对接驾的人说道，“你们先行回宫，和太后说朕去去便回。”
“可是……”有奴婢下意识地说道，“太后吩咐奴婢一定要将陛下安全护送回宫。”
护送？倒不如说是监视，慕容轩心里冷笑，“朕的宫女，看来只听太后啊。”
“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对上慕容轩冷冽如刀一般的目光，宫女奴婢立马跪在地上，临时被派来护送慕容轩，本以为这个慕容国女帝只是太后庇护下的懦弱君主，却没有想到自己在她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吓得跪倒在地冷汗淋漓。
驱逐了所有明面上的宫女太监，慕容轩静静站在原地，与不远处人流中的人四目相视。
不断有人打断目光，在面前走过，最后繁华喧嚣如同浓墨山水画渐渐褪色，摒弃了原本的浮华，更增几分飘逸。
慕容轩在等，等对面的人过来，对面的人也在等，在等慕容轩挪动脚步，最后还是对面的人淡然一笑，清浅一声，“轩。”
缓缓迈出脚步，于人流之中，踱步而来，所到之处，百姓自动退让，慕容轩对此毫无波澜，淡淡说道，“苏墨。”
这次相遇，是必然，还是偶然，早已分明。
“找我什么事情？”在人群之中，慕容轩并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并未用“我”字，但却觉得格外的轻松。
只有隐藏在人群中，慕容轩才觉得，有时候哪怕没有手握权力，也挺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总会有人在出现在附近，提醒你这辈子只能够活在追逐权力或者执掌权力的路上，如果一旦松手，面对的就是死亡。
于是苏墨出现了，慕容轩看着苏墨的纯黑之瞳，莫名其妙却觉得这是她看到过的世界上最为澄澈的眼睛，可是因为太深了，也就变得诡异莫测。
“跟我来。”苏墨笑笑。
这是皇城城外附近的一座低矮的丘陵，生长着重重叠叠的大树，路途并不算遥远，苏墨却故意绕来绕去，利用各种窄小却复杂的地形，将身后尾随的人影一一甩掉。
最后苏墨停在了一棵低矮的树枝旁边，手中折扇指指一处，那里立着一块不起眼的墓碑，没有姓氏，空无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