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增援的只有一支军队,由罹王殿下所率,只是目前为止,还未传来任何消息。
传来的,却是南巍城兵败的噩耗。
太后沉思片刻,“罹王那边有何消息?”
“回太后,臣等……联系不上罹王殿下。”
这支军队就如同消失在汪洋大海一般,了无踪迹,太后派去随军的亲信,竟无一人能够禀报行踪。
太后的脸色难看,苏墨这般行事,极大地挑衅了她的威严,本用来增援南巍城的军队,直到南巍城破的消息传来京城也并未出现在前线战场,一方面是大泽国提前进行大规模进攻,另一方面,却是苏墨的军队,如果按照既定路线,此刻应当已经赶到。
既定路线的各个城池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或者说,苏墨根本就没有走原来的行军路线。
“罹王殿下怕是已经……叛变吾国。”
得出这个结论的官员轻声说道,却是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如果苏墨真的这般做了,慕容国和琅琊国将会迅速从盟友变成敌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罹王恐怕根本就不想前去打仗,慕容国并非他的故国!”
“所托非人啊……”
京城民心动荡,另一方面援军下落不明,大泽国的铁蹄逐渐逼近,此时的慕容国可以说是真正的外忧内患。
难道慕容国……真的从昔日的雄霸一方,誉为中土圣国的雄狮,逐渐腐朽衰落成一头孱弱的绵羊?
殿内的气氛更加阴沉如水,细碎纷乱的低语逐渐停止,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良策,都需要有实施的条件。
太后端坐在主座,居高临下,俯瞰群臣,脸上却现出疲惫的神色,“东边南边除去已经抽调的军队,还剩下多少?”
“回太后娘娘,不足五十万。”
与大泽的战役中,慕容国损失严重。
“全部抽去支援,哀家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清河城!”
太后厉声道,其实清河城的位置并不重要,山形地势也难以防守,如果是带兵的将领,一般会放弃其城而退守,但太后的命令,群臣不得不从,齐声高呼,“臣遵旨!”
有几个大臣迟疑,他们是少数几人略微了解清河城地势的人,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附和群臣。
此时的太后正怒极,守住清河城对她来说,很多的是维护慕容国的国威。
呼声渐止,表忠心的话语停息,太后准备拂袖离去,却听见寂静之中,一声轻笑响起。
太后之下,群臣面前,有人竟然如此轻浮?
略微回忆那一声笑声,却是女子的声音,而整个大殿之中早已屏退宫女,除了太后,剩下的只有女帝一人。
“皇上有何想法?”太后不悦道。
“朕不知众位爱卿,是否知晓清河一带地势平坦,防守困难,设为城池是因为贸易便利所需。”
慕容轩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打在群臣的脸上,这些情报,有些人知晓,但更多的大臣并不了解。
“清河一带建造城墙自然有他的道理,只要军队及时增援,拦住一个区区蛮夷之国还是可以的。”
“守住清河城,对军队士兵也是极大地提升。”
“太后所言非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清河城,等到真正的援军来临,这些蛮夷组成的军队的自然就会溃败。”
面对慕容轩的帝君,这些臣子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心,反而恨不得多加反驳慕容轩的观点,在太后面前表现一番,以示追随太后的忠诚。
说出这些话的,大多是不清楚清河城地势的大臣,但其中也有知晓情报的臣子混在其中。
慕容轩曾在史书之中读过一则秩事,那是一个比奕朝还要古老的皇朝,后期权臣宦官干政,朝堂之上指鹿为马,堂堂一国之君孤立无援。
慕容轩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群臣,在这种毫无涟漪却又像是洞彻人心的目光之中,群臣下意识地躲避其目光。
太后并不认为一个在她眼中从小养在深宫的女子有此等见识,竟比得过在场诸多的名将幕僚,道,“皇上多虑了,哀家说过,这件事情不必皇上插手,只需要静待好消息传来便可。”
“是。”慕容轩没有再坚持,垂下了眼帘。
“时刻注意敌军的动向,有什么事情随时通报哀家,慕容国的江山,就拜托在诸卿的手中。”
“太后言重了,臣身为慕容国的臣子,自当为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再次表现一番忠心,慕容轩不冷不热道,“朕等你们的好消息。”
“回陛下,臣等自然不负太后和陛下所望。”
希望如此罢,慕容轩遥遥望了此人一眼,放下手中茶盏,准备离去,这场议事有没有她在并不重要。
却不知此时一匹铁骑从远方而来,带来了一个足以再次动荡京城的消息。
慕容轩起身的一刻,特许而入的远方信使,噗通一声跪在了门外,身上血迹斑斑,风尘满面,神色悲痛。
清河城破……
如巨石投入水中,再平静再幽深的水潭,都会激起惊天涟漪。
血迹从信使口中喷涌而出,长期奔涉的疲惫和痛楚让他晕了过去,太监猫着腰将其匆匆拖下去,空留地面的一滩血迹。
太后怒极,冷笑,“诸卿有何想法?”
群臣寂静,没想到清河城……竟败落得这么快,下意识地看向慕容轩,女帝重新捧起了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只呆呆地看着茶盏托盘发呆,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却又像是无声的嘲讽。
殿内此时是微妙的平静,俨然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太后刀刃般的目光刮过每一个臣子的脸上,就差没有说出废物二字。
踏的一声,不知道是谁的脚后退了一步,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尤为明显。
发出声音的臣子惶恐不安,对上太后盛怒的目光后,急慌慌跪倒在地。
冰冷如寒冰般的声音响起,太后下令,“斩。”
“太后饶命!求太后饶命!”
涕泗横流,拼命挣扎,还是被几双有力的臂膀,如铁链一般锁住拖下去。
慕容轩仍旧在看手中茶盏的托盘,在肃杀之中,宛若无聊一般,指腹缓缓研磨手中茶杯,殿内的惨叫,让群臣噤若寒蝉,女帝却是面色漠然。
只是在看一眼慕容轩,群臣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先前还在太后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必定守住清河城,下一刻就有斥候来报清河城破。
太后盛怒之下的举动,也是在杀鸡儆猴,群臣皆是恨不得瑟缩脖子,更恨不得立马步出这压抑至极的大殿之中。
竟然……就这么城破了。
慕容轩也很是意外,太后看向慕容轩,恼怒质问,“皇上是不是知道什么?”
“朕方才说过了,清河城地势平坦,难以防守。”慕容轩淡淡说道。
“告诉哀家,皇上所言,诸卿是否知道?”
行差踏错一步,恐怕太后就会立马下令斩杀一人,群臣惶恐,秉承沉默是金,一言不发,却为默认。
“荒唐!”太后气得颤抖,却不再说得出另外的话语,慕容轩漠然放下手中茶盏,倒像是这场密谈的一个看客。
“太后息怒,臣等一定守住平阳关,不让蛮夷士兵再踏进慕容国土一步!”
“平阳关……”太后双眸阴霾密布,“情况如何?”
“回太后娘娘,平阳关古来即是天险,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密布,易守难攻,是绝佳的反击之地,集齐两军,定当可以决胜而归。”
太后点头,“慕容国的尊严,就看诸卿的了,平阳关一战,绝不能败,否则……”
“臣遵旨!臣自当以身阻蛮夷之军!誓死镇守平阳关!”
“东,南两方军队大概紧急行军,大概能够在五天之内赶到平阳关,成功汇合之后,绝不会是第二个清河城!”
又是一声嗤笑,在肃穆的殿内讽刺至极,慕容轩无悲无喜,“尽数抽调东,南边防,致使慕容国东,南方门户大开,那么谁来守?”
“这……”群臣哑然。也有人硬着头皮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目前东,南两国边境安好,别国尚无异动。”
“朕说的是,万一呢?爱卿是准备用什么,来抵挡敌国的侵略?”
“迅速镇压蛮夷之军,再赶回原地,只要行军迅速,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朕说的是万一。”慕容轩话语带上一丝冷冽。
太后沉思,“那皇上认为如何?”
“等!”慕容轩脱口而出,“朕知道罹王想要干什么!”
“皇上的意思是罹王殿下曾联系过陛下?”
慕容轩否认,“不是,朕并未与罹王通信。”
“先不说罹王能不能镇守平阳关,臣斗胆问一句,皇上能保证罹王殿下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恐怕罹王殿下已经率领慕容军队回琅琊国也不一定。”
最后的抉择还在太后手中,慕容轩看向太后。
“荒唐!”太后厉声道,“战场之事岂可儿戏,罹王所率军队至今未见踪影,皇上让哀家如何取信!”
慕容轩心一沉,太后反应激烈,一方面是因为罹王行事乖戾,另一方面,是她失算了,此时的她尚且只是一个养在深宫的女帝,至多读过几本兵书,在太后乃至众人眼中,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罢了,又怎么会懂战场之上的诡异莫测,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