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其实我觉得南巍城的命运早已决定。”
此时城墙基本已经被大泽国的兵占领，少数几十个幸存的兵围在城主身边，身上血迹斑斑，像是随时可以拧出血水，生死关头，有人斩下一个人头，伸脚踢开苦涩说道。
“南巍城……去掉南字，便是巍城，巍城，危城……”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能够撑到城主所说的天亮，更没有援军的影子，大泽国的军队就像是肆意碾过的马车，短短一个时辰，城外城内血流成河。
“捉起来。”城门大开，基本整个南巍城都已经落入敌军手里，为首的敌军将领登临城墙，亲手将南巍城的战旗随意丢弃在负偶顽抗的城主几人。
几十把战矛直直指向最后倒下的城主，大泽将领拨开士兵，一步步踏向他，点下止血的穴位，残忍道，“先别急着死，最后看一看你的子民。”
“传令下去，今夜所有士兵随意放纵。”
众人欢呼，大泽军队如蝗虫般的士兵涌入城中央，昔日繁盛的河边街道血迹斑斑，尸体横陈，大泽士兵将手中战矛在尸体上补上几下，以免有人幸存下来。
南巍城的末日，大泽士兵的狂欢之夜，他们涌入城中财富最多的城主府，涌入民居，掠夺大量财富，奸淫妇女，火光冲天，燃烧的木板垂落，大泽的士兵将战俘推入火海之中，在哀嚎声中饮酒作乐。
他们的脚步曾因这座城而停滞，而如今已征服此处，只有鲜血才能祭拜死在敌人手中的亡灵。
城破后帝都因为路途遥远一无所知，在南巍城沦陷，连攻清河城的时候遥远的京城歌舞升平，第二天晚上祭师登临祭坛为民祈福，南巍城清河城的幸存者才赶到京城，却发现城门外一片祥和，倒下信使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在喜悦的喧嚣中他就如同远道而来的亡灵幽魂，想要告诉帝都远方的灾难。
但是为什么他们的脸上挂着笑，这让他觉得南巍城像是被遗忘在前线，那么他们的殊死守城究竟为的是什么，当断断续续艰难说出，周围幸福的假象像是泡沫一般支离破碎，信使瞪大的眼睛缓缓闭上，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轰然倒塌的还有平民对朝廷的信任，当最后一点点希望都泯灭成泡影时，众人的目光从绝望转为怨毒，看向闭眼哀悼的祭师。
不知是谁，扔出一块石头，正中祭师的额头，一道血痕浮现，激起了难民所有的愤怒。
“砸死他，这个骗子！”
“一定是因为他的祭祀，惹怒了上苍。”
“滚，你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越来越多的石头轰然砸向正中央的祭师，众多平民退后的同时拾起地上的石头，面容狰狞。
“让开，保护祭师大人！”
巡视的官兵迅速围住祭师，用血肉之躯阻挡砸过来的石头，巡视的禁军队长挑起一个平民的尸体，冷声喝道，“谁再敢对祭师大人不敬，下场和他一样。”
祭师在官兵的簇拥中进城，厚重如山的城门轰然关闭，隔着都能够感受到难民的怨恨的目光，如芒在背。
虽然明知道祈福只不过是上位者安抚平民的一种手段，除了振奋人心之外可以说是几乎毫无作用，但祭师却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如石。
碎石扔在身上，还算厚实的白袍挡住，在圣洁的衣袍上留下一道道污痕，碎石砸在脸上，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祭师觉得额头有血流下来，渗入眼睛，闭眼擦了擦，发现是血。
南巍城……真的破了吗？苏墨……没有赶上吗？
祭师拒绝了巡视官员叫大夫的帮助，神色庄重地带上面具，重新登临祭坛。
最初他站在这祭坛还未登顶，万民跪拜，此时重新登上，却只有咒骂声，平民将痛失亲人，城破流亡的悲凉，转化为对祭师刻骨的怨恨。
如果不是相距太远，难民手中的石块，就会再次砸在脸上，但祭师这次不再看他们，她端坐在祭坛之上，观察星辰的轨迹，排出竹片，推演迷雾中的未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地祈福，而是真正的窃取天机，推演战争过后的局势。
在迷蒙的黎明天宇之上，永远闪耀密密麻麻的星辰，祭师喷出一口鲜血，血说着面具滴落在青铜碎片，染上一丝妖冶，仿佛牵引一般，承载慕容国的核心几人的命星，光芒大放。
有自西方而起的慕容轩帝星，太后正据中央高空的后星。
不，这些还不够，必须找到更多的人的命星，才能够推演出慕容国的未来。
这是关乎一国的气运，祭师咬破舌尖，任由鲜血滴落在青铜碎片。
在浩瀚的星海之中寻找，祭师发现，属于苏墨的命星竟然也被牵引，闪烁光芒。
慕容国的未来，苏墨竟至关重要。
“足够了……”祭师轻声呢喃，改变青铜片的排列，正式推演天机。
“怎么……可能……”祭师满口苦涩，重新推演，再打乱，再推演。
所有的星象都显示，竟是大凶之卦！
“徒弟……一定要平安归来啊……”祭师眼前一黑，倒在祭坛之上，推演一国气运的他，已经无力再推演苏墨的平安。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待在城门之外的难民，血红着双眼，暴起发难，没有武器，就用手中的石头，怒吼冲向守城的卫兵。
京兆尹收到城外平民暴动的消息，深感痛苦，在这外敌入侵的节骨眼上，京城的事情变得可大可小，为保谨慎，下令吩咐手下暂时先关上城门，不要与平民起冲突，剩下的事情先行启奏太后再说。
很快太后下达了命令，不用顾虑太多，直接镇压。
当天城门大开，血红双眼的难民大量涌来，想要挤过城门。
“大胆刁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当即便有妇人抱着孩子跪下，哭泣道，“大人，我的孩子快不行了，我们不想造反，我们只想进城找吃食。”
“对！我们只是想进城而已！”
京兆尹皱眉，大手一挥，身后调来的一支精兵驱使而出城门，刀锋冷冽。
京兆尹眼中闪烁寒光，此时强力镇压，及时遏制难民暴动，没准还能够让太后刮目相看，在京兆尹的位置再升上一升。
难民看到情况不好，看见装备精良的禁军军队，皆是后退，下意识想要离开这支军队。
“你们是去支援前线的军队吗？”有小女孩仰着天真的脸庞，脆生生问道。
她的母亲及时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但还是让周围人听到了，他们的眼中又燃起一小簇希望的火光，呆在黑暗中的飞蛾，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温暖的。
哗啦啦自发跪下，难民激动得颤抖，不断磕头，“求军爷帮我们收复我们的家乡，我……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够收复，我愿意给军爷做牛做马。”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的眼中闪烁亮光，带着绝望过后的微弱期盼，尽管流落他乡，仍时时刻刻想着要回去。
“杀。”
这支精兵良将并没有丝毫的动容，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尽暴动的难民。
跪在地上的难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还在跪拜的军队，刹那刺入刀剑。
哀嚎声遍野，难民起初奔散，但一个个总会被冷冽的刀锋追上，手无寸铁的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弓箭手列阵，城墙之上一排排箭簇激射而出，落在城外仓皇而逃的众多难民身上。
京兆尹命人布置茶桌，悠闲品茶监督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做着他用人命垒砌的升官发财梦。
“京兆尹大人好雅兴。”细细柔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京兆尹却被惊得回头，“皇……皇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皇上为何亲自……来此？”
“朕不能来吗？”
京兆尹连忙扑通跪下，“不不不，皇上当然可以来，随时都可以来，臣只是惶恐接驾不周，还请皇上恕罪。”
转头向下人喝道，“快给皇上倒茶。”
“不必了，朕命你立刻让他们停手。”
此时城墙外是一面倒的屠杀，眼前所见的只是兵在追赶杀戮，传闻的难民暴动，原来只是一群手无寸铁衣衫褴褛的哀嚎。
许久没有回应，慕容轩皱眉看向跪在地上还未让他起来的京兆尹，只听到他说道，“臣只是在执行太后懿旨罢了，还望皇上不要插手。”
小小的一个京兆尹，都学会搬出太后威胁堂堂一国之君，慕容轩心中冷笑，原来倒是她刚刚看走了眼，这位京兆尹并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至少趋炎附势的姿态不错。
“朕的命令还不够？”慕容轩冷笑道，京兆尹跪在地上，满脸堆笑，“皇上的命令，让臣很是为难，虽有从命之心，但太后懿旨，也不得不遵。”
不能够再拖了，再这样下去，任由军兵屠杀，这些平民迟早起来反抗，到时候不只是前线一团糟，京城也乱上一乱，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轩去找过太后，却被太后晾在外面，听闻消息后赶来，还是迟了，但还有机会补救。
袖中雨煌刀已经滑出，慕容轩很想一刀杀了这个京兆尹了事，但最终还是按耐住了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