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
老国公是在京城的街道上在礼部侍郎口中得知这个消息,顿时下令快马加鞭赶回府中。
伴随着马蹄声的刹那而止,仰天嘶鸣,老国公甚至已经等不及马车停稳,就跳下马车,中间闪到了腰,捂住腰间匆匆进府,“来人啊,快把他们全部叫过来。”
嘶哑苍老的声音却在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时戛然而止,雍容华贵的裙裾迤逦在地,众多宫人簇拥其中,暗处的影卫手持流鸢刀警戒,如刀般的目光在暗处转向老国公,一片树叶轻柔落在两人之中,缓缓飘落在老国公脚下,与此同时沉落的,还有老国公的一颗心。
太后缓缓转身,“国公看起来事务繁忙,看来倒是哀家来得不是时候。”
轻柔如软缎般的话语听在国公耳中却如同夺命的刀剑。
看来还是躲不过了,老国公心中哀叹,沉痛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手脚轻微而快的颤抖,跪伏在地,“老臣叩见太后。”
“起身罢,老国公无需行此大礼。”太后淡淡说道。
地上的老国公一动不动,“老臣侍奉三代先帝,忠心耿耿不敢有半分谋逆之心,又承蒙祖上荫蔽,孽子得以继承慕容开国先帝所赐的封国,臣,不胜感激,也无比羞愧,可没有想到,孽子竟然外通敌国!”
回应老国公的不是太后,而是一声含混不清的“爹”。
太后身后拖出一人,全身鲜血淋漓几乎不成人形,双手双脚诡异地弯折拖落在地,大块大块发黑的血痂凝结在身上,一只眼睛紧闭,另外一只眼睛充血的红,老国公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他的儿子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本以为风平浪静的一段时间,原来太后已经派人前去捉拿回京,老国公重新跪伏在地的身体颤颤巍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老国公痛心不已,身为慕容国的附属国,却让路大泽国的骑兵过境越过山脉杀向京城,单单是叛国一罪,就足够连坐老国公一族。
“看来国公已经知罪,那你呢?”太后站定在被人拽着头发拖在地上的老国公的长子,那可是堂堂的一国的公爵之子,代为统治慕容国的附属国,前几天还在小朝堂上威严显赫,如今却沦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囚徒。
咬着牙,最终挤出的却是这几个字,最后这张血肉模糊的脸肆无忌惮地张狂而笑,笑声沙哑破碎,笑着笑着眼角划过一条血痕,也不知道是泪还是牵扯到了伤口,“老……妖婆……”
太后脸色漠然,无悲无喜,而是稍微侧过身,一把流鸢刀就从暗处,直直地飞出插入血肉模糊的脸。
他的儿子倒下的时候老国公偷偷看了一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对着他像是解脱地笑又像是对痛苦的嘶吼,也许更像是对他懦弱的嘲讽,但老国公继续选择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太后身边的宫人牵来两头大狼狗,足足有着一人高,张开血盘大口咬噬着死去的尸体。
一滴泪落在地上,老国公的手指几乎磨出血,暗道何必呢,就算慕容国覆灭,娉婷也回不来。
吞噬完血肉的两头狼狗被宫人牵下,此时地面的血迹已然流淌到老国公的手指,触碰到儿子温暖湿润的鲜血,老国公整个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太后逼近,“国公既然知罪,那也该想想如何赎罪,念在国公三朝为臣,对慕容国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份上,哀家可以饶你一命。”
迤逦的裙裾拖曳过老国公面前,太后离去的同时下达圣旨收回慕容国先帝赐予的国公一族的封地,改名钦郡,国公一族没收全部财产贬为庶民赶出京城。
过度惊吓的老国公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倒像是他自己流出的血而非他的儿子。
至此,慕容国收回唯一附属封国,史册只记载犯下叛国之罪,太后震怒收回封国,此被誉为皇族之下第一世家的贵族贬为平民逐出京城,其嫡长子离奇失踪,远嫁琅琊国的霓凰公主闻之落泪,却未曾记载这一族何去何从,历史的真相被掩埋在灰尘之中,厚重的史书也只记载寥寥几句。
太后的马车低调驶入后宫,在太后的寝宫停下。
此时御医提着药箱脚步匆匆,恰好路遇太后躬身道,“臣拜见太后娘娘。”
“萧将军情况如何。”
太医沉吟片刻说道,“萧将军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就是痊愈的速度比臣预估的要长些,臣斗胆猜测萧将军并未用臣所开的草药,而是凭借练武的底子自行痊愈。”
华贵裙裾拖曳而过,太医直至太后消失在转角才起身离开。
萧云策独自一人待在屋中,侍候的宫女想要提醒萧云策迎接太后,却被太后所无声制止。
远远便可以看到萧云策端坐在桌前,低头在认真地画些什么,时不时端详一会儿,不自觉浮现笑意,这般的轻松自然的笑容,是太后所没有看到过的。
只是那幅画,却险些让太后想要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