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要进去的，程云峥感觉脚步沉重。
不是因为他不想进秦浅的院子，而是这一切发生了之后，他不知道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秦浅。
或者说，怎样去面对她会显得更好一些。
他自己知道那种滋味，想要彼此折磨，却有没有办法离开或者放弃。他是中了秦浅的毒，然后把秦浅拖着和自己一起，不得轮回，不得超生。
“秦浅姐姐，你和他很熟吗？”小溪的声音响起。
秦浅看了看程云峥，实在是说不出不熟这种话来，听着都不可信。可是要说熟得不得了，秦浅现在还真是不想和他扯上那么亲密的关系。
虽然，事实上，很亲密。
可哪怕是言语上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秦浅也觉得要斟酌一番。
最后，秦浅硬着头皮回答：“还可以。”
还可以？！
程云峥很想反驳，但是秦浅瞪了他一眼。
只能偃旗息鼓。
他本身性格不是这样的，但是因着对秦浅的复杂情感，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本身让他觉得有些不那么占理，虽然周云并不是他害死的。
但是当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他的时候，别无他法。
“小溪还在，有什么事情，我们之后再谈。”秦浅这么说，程云峥也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不适合在一个孩子面前摆谈，自然同意。
小溪是个很活泼的孩子，也不怕生，和程云峥相处的模式是程云峥有生之年很难遇到的——一直在互相拆台。
但是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小溪顺走了盘子里所有的桂花糕，回家吃饭去了。
秦浅暂时也不想和程云峥商量什么事情，不想破坏了昨天一天好不容易才沉静下来的心情。她先去做饭。
程云峥就跟着走，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进了厨房，反倒还吃了一惊，里面设施很现代化，不像外观看起来这么古色古香的。
吃了饭，程云峥刚想开口，就被秦浅打断：“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但她也没有回卧室，转身去了海棠树下，在老藤椅上面躺了下来，拿了把扇子，盖在脸上闭了眼。
程云峥站在藤椅旁，看她的身躯层峦叠嶂，山峰似的起伏，在一树红艳艳的海棠下，美成了一幅画。
程云峥在这样一幅静谧的画卷面前，突然也感觉到了困顿，趴在矮桌上合上了眼睑。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天气有些闷热，秦浅抬头望了望天，告诉程云峥：“晚上怕是要下雨，现在这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
程云峥点了点头。
然后秦浅就拿着扇子慢慢摇。
“你过来做什么？”
——到底还是开了口，躲不过去的。
“当然是想你了。”但这话不可能说出口，出口的时候，程云峥只能说：“关于周阿姨的事情，我很抱歉。”
秦浅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所以你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说一声抱歉？”
程云峥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说秦浅也能猜个大概。不过就是当年提过有印象，然后费点儿心思调查，很容易出结果。
“当然不是，也希望，能够过来为周阿姨哀悼。”
“哀悼？”秦浅觉得好笑，“你觉得你在这儿，我妈会觉得安宁？”
剩下半句没说出口——你可是害死我妈的凶手。
在秦浅看来，她把程云峥放进来，已经是大不敬。但是没办法，程云峥是个上位者，你看他现在似乎还算平静，但那是因为还没有真正违背他的意愿。
今天要是秦浅不把他放进来，他也会想尽办法留下的。
往往这个时候，一对一的情况下，女性，从来不占优势。
“不是我，浅浅，我已经解释过。”
秦浅勾起一抹笑意，非常理解：“好，不是你。那你告诉我，你的调查结果是什么，真正的凶手是谁？”
程云峥愣了一下，他不想说出真相，这样好像他在狡辩。
但他又不屑于撒谎：“我没有查出凶手是谁，当天医院的监控录像在维修，所以······”
“······呵。”
秦浅嗤笑了一声，打断了程云峥的叙述。
她看着程云峥，良久才道：“程云峥，你把我当傻瓜哄么。”
怎么可能那么巧，偏生就在那天，监控就需要维修了？在秦浅看来，这真是一个拙劣的托词。
然后她就看着程云峥的脸，一寸一寸苍白下去——突然就感到痛快。
——就是这样，你也要感受和我一样的痛楚。而且你比我好多了，你不是被冤枉的，而我，却被迫承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秦浅不愿意再继续跟程云峥说话了，转过了头。
两人沉默了许久，程云峥先开口：“我今天晚上睡哪里？”
秦浅眼珠子动了动：“睡客房啊。”
“哦。”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秦浅想要铁石心肠让程云峥自己开车回去的，但是后来想想，程云峥不走，她也没办法把他扛出去，闹大了，平白让邻里看笑话。
又躺了一会儿，实在不想动。挣扎了又挣扎，还是起了身。
“你去哪儿？”程云峥拉住她的手腕。
“给你收拾房间啊。”秦浅有些不耐烦，拉出了自己的手腕。
程云峥便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秦浅懒得多说，都由他去。
进了秦浅说的卧房，发现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不是说里面已经沾了很多灰，而是因为考虑到很久都不会住人的问题，所以每一件家具上面都有一层罩子。
罩子的颜色很单调，都是灰色，所以才会入目都是灰扑扑的一片。
秦浅把罩子都拆下来，放进柜子里面，又重新抱出了棉被，在床上铺好，前前后后的忙碌，程云峥在旁边帮忙牵着被子角。
他觉得自己又恍惚了。
那时他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和秦浅结婚了，便买个新房子，秦浅想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
他们第一天入住，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秦浅在忙碌，而在生活上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他就负责打下手。嗯，牵个被子角还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