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江月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他娘的,这狐狸怎么猜到的!
江月的心思瞬间百转千回,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仍旧挂着一副古井无波的淡定。
“将军此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路凌风冷笑道:“你以为本将军会相信你的鬼话,云之良再不济也是跟随军队上过战场的,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再说,我可是听闻贵国少将穆沉谙失踪了。”
江月心中咯噔一下,面具后面的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月勉笑道:“慕月不过是为了清白拼了性命,到了将军那儿怎么就别有深意了!若是慕月真有什么同党,我现在就让他杀了你,带着我逃走岂不是更好?原来慕月在将军心中如此不堪!”
江月色厉内荏,一番慷慨激昂,看上去颇有壮志赴死的慷慨。
路凌风心中的疑惑也稍微压制下来。
他的目光无意间在江月因为极度激愤而不断起伏的酥胸上扫过,心里一紧,赶紧别开眼去。
刚才无意识那么一瞥,他已清楚看到女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淤青的痕迹,黑紫一遍,看着渗人的很。
他突然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很不舒服。
“……我不是那个意思……”路凌风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
见此状况,江月自然就坡下驴不再咄咄相逼,她身躯蜷缩成一团,一脸委屈的看着脚尖。
两人一时无语。
坐了会儿,路凌风从椅子上起身:“今晚你就在这歇息吧,本将军还有军务要去处……”
“别走。”江月忽然跳起来,紧紧地扯住路凌风的衣袖,满腹委屈的低喃:“你别走!”
一阵馨香迎面袭来,也让路凌风从未起过涟漪的内心波涛汹涌,薄唇轻抿,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在路凌风内心进行天人交战之时,江月突然轻笑了下,笑声凄凉:“自从国灭家破,所有亲人离我而去,这是第一次,我感到那么害怕,其实我也如死人一个罢了,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明明是一句调侃自己的话,可路凌风怎么都笑不出来,看着江月这强装出来的无所谓,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一股心疼。
那张面具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望着江月良久,这才发出一声闷哼:“好。”
江月抿嘴嫣然,却让面具下的男子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刚和衣躺下,江月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她软软的瘫倒在床上,但大脑的意识此刻却无比清晰。
路凌风躺在不远处的躺椅上,由于这几日并不算冷,大帐的帐帘敞开着,不时有巡视的士兵走过。
“我杀了你的官员,你一点都不担心怎么交差么?”江月小声的问道。
“只是一条人命,如实禀报就行。”路凌风的声音低低传来。
此刻房间内的氛围本是旖旎诱人的,他努力抑制自己的心神,集中心念去想皇帝颁发圣谕的事情。
如今本应留守在北凉最合适的人选忽然死了,他又不得不班师回朝,看眼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你真的要带我回大臻么?”江月再一次问道。
“皇上下了圣谕,我也……不能不从。”路凌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暗哑。
说完这句话后,他近乎有些屏气凝神地等待女子的回复。
只是,过去一分多钟了,女子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无。
他侧头看去,江月已经沉沉睡去,秀眉微皱,琼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红唇微微张开,好似等待采撷的琼果。
如果他走过去,轻轻地亲一下……
路凌风心神一荡,目光不经意又落在她白皙脖颈出的一块淤青上。
路凌风,你这是怎么了!
不可以,你怎么能有这么下流的邪念?这样做同云之良有什么分别!
路凌风的双手紧攥成拳,牢牢控制在身侧,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月色如洗。
百里外的大臻都城,皇宫御书房中。
‘啪’的一声,一封密折被重重掷于地上,皇帝表情阴晴不定,一脸怒不可遏。
地上跪着当朝丞相蔺方,密折正是他连夜上呈的。
“皇上,这路将军何等聪慧,怎会不明白这云之良云大人是你派去给他出谋划策的援兵,那慕月公主纵然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老臣如何都不信她能够杀了大臻曾经的武状元。其中必然有隐情!”蔺方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年轻的皇帝双拳紧握,未置一词。
蔺方上前爬了半步继续道:“皇上,云之良云大人出仕便与老臣所属同门,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当初护国有功,断不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此事必然有蹊跷啊。这事刚传到老臣家中,云大人的夫人便携着众家眷在老臣府上长跪不起,还写了请命书求老臣一定要亲自递呈圣上,圣上一向公正光明,一定要让路将军给云府上下一个说法啊!圣上!”
蔺方哭得是哭天抢地,好似死的不是他的门生而是他老子一般。
皇帝除了发怒心中也只能冷笑,这蔺方已经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谁都知道当初蔺方有意与路凌风结好,曾提出嫁女之意,可被路凌风断然拒绝当众扫了面子,如今这是将了自己一军。
不过路凌风这次却是做的过分,怎么说杀就杀,而且当初自己落难之时与路凌风曾在一个军营,也十分了解路凌风的野心,不如……
“蔺大人,莫要激动,朕定然给天下一个答复,只是不知蔺大人对此事有何高见?”皇帝一脸威严,眼中一丝光芒闪过。
“既然,路将军说凶手是那个亡国公主慕月,那一定要将她压卸归案,只待对峙之后再请圣上定夺。”蔺方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这么一来,不管是否是慕月所为,只等路凌风归来也可以治他一个管制不严的罪名,想要让他得点教训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此,就依蔺大人之意,小全子,起书奏折。”皇帝微微一笑,正中下怀。
蔺方心中早就笑开了花,深深躬身深呼:“圣上明鉴!”
“免礼了。”年轻皇帝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抚弄着手中的茶杯:“蔺大人为朝廷之事劳心劳力,深夜都不忘为民请命,能够拥有这样的大臣,真是朕的运气。”
“老臣惶恐,圣上谬赞了。”蔺方已然飘飘然状态。
“朕亲政不久,许多事情都没有经验妥善处理,今日也多谢蔺大人帮朕做出如此周全的安排。”说到这,年轻皇帝语气微微加重,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蔺方神情大变,跪在地上山呼:“老臣惶恐!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昭!”
没想到这皇帝会忽然变脸,当初求自己扶他上位之时可乖顺得好似绵羊!
见已经达到了效果,年轻皇帝也深谙说话留三分的道理,于是见好就收:“蔺大人多虑了,朕这是感谢你,又怎么会怪罪你呢,说来,我这个做女婿的还得多谢丈人当初的扶持。对了,皇后近日跟我说宫中无聊,希望宛如和大人能够时常来宫中走动走动……”
御书房中,再一次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又有几人能够洞悉刚才的刹那杀意?!
……
翌日。
初生的太阳刚升腾些许温暖。
一道圣旨和几名士兵便冲入大帐之中,将天明才昏昏睡去的江月拉了起来,不由分说便戴上了铁链。
这时候,路凌风手中赫然握着一封奏折缓步进来。
虽然铁面掩盖住他真实的情绪,但他岑黑如墨的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愧意。
这队官兵是朝廷直接派出的,自然不受他管辖,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帝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可怜江月刚睡了一晚将军大帐,第二日便成为阶下囚,这起伏跌宕的局面真的让她有些接受无能。
迎着女子沉默的神情,路凌风略移开视线,声音低沉道:“你先暂时委屈一下,回去,本将军定然给你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难免引人遐想,好像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似得,江月暗自翻着白眼。
她还来不及说话,整个人便被拽了出去。
好在昨晚路凌风命人重新给了她一套衣服,不然这一早就被人看光光,她真的会炸毛的!
看着江月被官兵带了出去,路凌风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可是不到正午,他的这种忐忑之情就转变成了愕然之色。
原本以为江月坚持不下去,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她在回到京城之前过的好点,没想到却迎来了带走江月的那官兵头头。
“将军,您还是带公主回去吧,上面的命令是要我们看管好这位公主,不得有毫发损伤。可是这位主子倒好,一整个早上光是吃喝就让属下等伤透脑筋。公主吃只吃锦鲤腮下第三片鳞片下的肉、麻雀肝还有燕窝,喝只喝北凉宫殿内那口三百多年历史的老井水,或者过滤十八次的无根水,一样不满足,就吵着要自杀。这一早上功夫已经闹两次自杀了,已经有两名看守被吓的心脏病发……”
这位早上还耀武扬威、眼高于顶的官兵头子,此刻脸色难看、一脸苦笑道。
路凌风站着没动。
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在他如墨的眸内隐隐闪现。
只听这位官兵头儿随后继续义愤填膺的说道:“来之前,我以为弱不禁风的公主杀了大人只是谣传,打死我都不信的,现在见识了,这果然就是一个折磨人的主!哎。”
路凌风轻扫了对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这公主却是不好对付,昨日为了不让她闹腾,本将军也是被迫把军帐都让了出来,幸好今日有大人帮本将军解忧。”
“将军,您可千万别客气,下官此次前来,除了传递奏折外,主要是想对这位公主的情况多少了解一点。如今也了解了,本来下官是想替将军分忧,可惜,方才我忽然收到家中飞鸽传书,贱内难产,还希望将军能够谅解,押解慕月公主一事就交给将军,下官这就要告辞了!”这文官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准备溜之大吉。
“是么,夫人难产可是大事,只是,这公主……”路凌风随之站起来,一副欲挽留的架势。
“将军不用送了,下官已经命人备好快马,这就告辞!”这人刚一说完便跑得飞快,好似后面有猛兽追赶一般,几个转身就不见人影了。
路凌风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啧啧,这慕月公主也着实厉害,才一个早上的功夫,就把堂堂三品大员给折磨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