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严走在御花园中的一条小道上,四面都是花香与鸟叫,他的心情不自觉的舒畅起来。其实季泽严长这么大,好像未曾因为花香或鸟叫而感觉心情愉悦过。当然,不只是花香鸟语,溪水潺潺,树影斑驳,大自然的美季泽严一分一毫都不曾感受过。季泽严想,可能是因为从小自己的世界里就只有努力这个词吧。春夏秋冬,对季泽严来说并无差别,全都是在修习与学习中度过的。
季泽严有时想起少时也摸不着头脑,师傅总是这样反复告诫自己:“你生来便是与人不同的,你是未来的君王,身上担着天下之重,做什么事情都要思虑再三,以保万全。
从今往后,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不可喜形于色,任何情绪都不可以表露出来,只有这样,敌人才无法看透你的内心,你才能没有破绽。”所以季泽严自小便深沉沉稳,对谁都是平和淡然的态度,别人从来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从来都不能知道他平和的外表下涌动着怎样的暗流。且季泽严从小就跟着师傅修习武功,师傅总说他天资甚高,是练武的奇才,幼时的季泽严总在心里偷偷的想,既然我是奇才,为何师傅还如此严厉的要我日夜修习,书上不是说天才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要更轻松些吗。而每次季泽严这样想时,师傅便好似能看透他的内心似的,叹一口气,再对他重复一遍师傅常说的那句话,让他记住,时时刻刻都不能忘。
“你要做的,是独步天下,现在还远远不够。不过没关系,将来你会做到的。”成年那天,师傅对他说了这样一句新的话,在季泽严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或许是因为听过太多次,季泽严时常想起师傅对他说的那句话来,虽然自始至终都未曾全部明白,但他的心里是对他的师傅存着感激的。季泽严常常梦见少时树下被汗眯了眼睛也努力挥剑的自己,他想,如果不是因为师傅对自己的严厉教导,自己绝无可能达到今天的成就,也就不会有今天君临天下威风赫赫的季泽严。
想着想着,季泽严便走到了林墨冉的住处。季泽严这次来本来就刻意少带了随从,所以站在院里修剪花草的婢女见了季泽严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对于一个婢女来说已经是死罪了。婢女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泽严已踏入院门,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身为婢女自然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季泽严,不了解他的性格,但婢女暗暗猜想,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定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婢女一面懊恼自己的粗心,一面忍不住的害怕,手中的剪刀落进泥土里,倒是没有多大的声音,只有闷闷的一声。婢女随即跟着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可见是下了死力气,又或者说,早已站不住了。
婢女跪在地上,刚要出声请罪,却见季泽严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出声。婢女愣愣的跪在那里,季泽严从她身边经过,她听见季泽严的声音传来,像是带着点高兴:“无需通报,你主子在里屋吧。”
婢女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但奇怪的是季泽严这话并非是问句,倒像是陈述句。况且季泽严脚步未停,好像并不在乎她的回答。婢女到底在宫中生活了几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并不差,低低的应了声:“禀陛下,主子是在里屋刺绣。”婢女不知道季泽严有没有听到,这个也不重要了,她朝门口立着的两个小太监使个眼色,两个小太监便心领神会的行了礼退下了,门口只留了季泽严带来的随从。
季泽严一推门,心中的喜悦像是要溢出来,甚至还有一点紧张。门刚被推开一点,他的目光便急急地去寻找那张日思夜想的明艳动人的脸。
先前的动静林墨冉其实都已听到了,便大体猜到来的人是季泽严。这座小院素来清净,除了季泽严,又有谁敢冒冒失失闯进来哪?可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林墨冉还是有些吃惊,慌忙抬头去看时,不小心一针刺在了自己手上。到底是十指连心,林墨冉手上吃痛,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嘶”了一声。
季泽严刚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林墨冉一针扎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幕。季泽严心狠狠的疼了一下,像是那一针扎在了自己心上,一个大跨步便跃到林墨冉身边,抓起她的手。那只白白嫩嫩的手依然是那么好看,五指修长,握在手里温温暖暖的,又分外柔软。
季泽严不敢太用力,仿佛一用力就能捏碎她的手腕似的,只是尽量温柔的捏着她的手。
那只白的亮眼的手的食指指肚上多了一个“红豆粒”,鲜红的血珠称的林墨冉的手更白了些,平添了几分妩媚。季泽严小心翼翼的握着林墨冉的手腕,甚是心疼,皱眉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做着刺绣怎能分神。那些婢女天天进出打扫,难不成你个个都要看,都要挨扎。”
林墨冉轻轻笑了起来,她知道季泽严是在心疼自己,一股暖流从身上涌过,遍布全身。
林墨冉有许多的话想说,但是最后就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你来了”。季泽严听到这句话,愣了一愣,紧锁的眉头展开了些。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千万种情绪。仿佛他们是携手多年的夫妻,走过千山万水,走到对方身边,听对方轻轻地笑着说一句:“你来了。”季泽严懂,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仿佛之前的误会伤害全都不曾存在过,仿佛自己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回家急急地要见自己的妻子。那些愤怒,争吵,复合,仿佛从来没发生过。季泽严心上一暖,他发现自己喜欢甚至说贪恋这种平淡的幸福与温暖。
季泽严舒展开眉头,刚想吩咐下人,林墨冉便制止了他,自己利落的找药包扎好。季泽严仍喃喃的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林墨冉看他依然心疼的样子笑的更明媚了,打趣道:“因为我知道是你啊,别人我才不会抬头哪,自然也就不会因此受伤。”季泽严抬头,看见林墨冉朝自己调皮的眨眨眼,不由得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