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丞相唇边露出一抹哀戚的笑容,说道:“自古以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是,纵然我当时不赞同皇上的做法,但是,皇上的命令,我是一定会遵守的。”
林墨苒望着颜丞相哀戚的容易,正色道:“可是父亲,自古以来狡兔死走狗烹,父亲该早做打算,如今父亲不拥护太子,也不拥护三皇子,只怕皇帝早就怀疑父亲有异心了。”
颜丞相又喝了一杯酒,严肃的说道:“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之所以不拥护谁,是因为,不管日后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当了皇帝,我都会真心拥护。既然这样,又何必操之过急。”
林墨苒一杯一杯的给颜丞相斟着酒,她没想到,颜丞相竟然是这样光明磊落之人,倒从心底里生出几丝敬佩。
颜丞相一边回忆着当年的往事,一边感叹着当今朝廷上的明争暗斗,大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看着颜丞相义愤填膺的模样,她倒突然觉得自己暗中保护颜丞相是对的,如果颜丞相不愿意与人为伍,同流合污,那便由她来做好了。
冬日已过,春天的风,纵然在晚间,也带着几分暖意。
回到景云阁,望着架子上的白鸽,不自觉的便想起了云尘,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太傅府中,清枫一袭黑衣坐在书桌旁,云尘一袭白衣,立在门边。
清枫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虽然说着严肃的事情,面上的表情却十分随意:“太子准备出手了,只怕过几日,朝上便会有官员弹劾你。”
云尘却并不诧异,面上露出薄薄的寒意:“这么快就沉不住气,注定不成气候。”
清枫面上依旧带着邪魅的笑意,说道:“杭成现在已经联合了一大半的朝臣,他们都表示,到时候愿意唯你马首是瞻。”
云尘面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元国若到时候亡国,大多都是拜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所赐。”
清枫不以为意,笑道:“如此正好为我们所用。”
果然,几日后的朝堂上,皇帝正准备退朝,吏部尚书突然出列,磕了一个响头,语气肃穆的说道:“皇上,臣有事禀报。”
皇帝复又缓缓坐回龙椅上,声音威严的问道:“爱卿所奏何事?”
吏部尚书思索片刻,一鼓作气的说道:“启禀圣上,据微臣所知,太傅大人纵容属下侵占百姓良田和皇家所用建造陵墓之地,是在是目无圣上,妄自尊大,臣不敢隐瞒,特地禀报。”
皇帝却并不问责云尘,而是怒道:“大胆,你公然诋毁太傅,意欲何为?”
吏部尚书见皇帝动怒,连忙磕头道:“圣上明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并不敢造谣生事。”
皇帝这才将头转向云尘,问道:“太傅大人可知此事?”
云尘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露出来,恭敬的说道:“回皇上,微臣不知,微臣回府后,当然细细盘查,若查出是何人所为,定当严惩。”
吏部尚书却咄咄逼人的说道:“太傅大人此言差矣,若不是你平日里目无尊上,你的属下也不至于狂妄至此,说到底,还是太傅大人平常多有不恭的原因。”
云尘唇角含了一丝冷意,他直视这吏部尚书,良久,问道:“依照吏部尚书所言,该如何惩罚我?”
吏部尚书冷哼一声,说道:“如此目无尊上的家奴,自当满门抄斩,至于太傅大人的罪责,自由皇上定夺。”
吏部尚书话音刚落,便有一般的朝臣跪拜在地,齐声说道:“请皇上定夺。”
皇帝似十分为难,良久,对李德全说道:“太傅的家奴可在?”
吏部尚书答道:“回圣上的话,此人就在殿外。”
皇帝点了点头,李德全便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传太傅家奴。”
人缓缓的被带进来,云尘只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他,静静的等着皇帝审判。
这家奴一进入殿中,便战战兢兢的看着云尘,连皇帝问话都没有听见,李德全轻斥一声:“大胆,还不将你所犯的罪,如实招来。”
这家奴有看了看吏部尚书,才战战兢兢的说道:“草民是太傅大人附上管家的儿子,草民在附中主要管每年收租和土地的事情。平日里,见旁人都说皇帝也要让着太傅大人三分,脸太傅大人自己也说这样的话,草民便有点忘乎所以,一时得意,便侵占了皇室陵寝。”说完,便爬过去抱着云尘的腿哭道:“太傅大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云尘一脚将他踢飞,面上浮出森森的寒意,说道:“你何时听见本太傅说过如此猖狂的话?”
那家奴被他直视着,便有些怕,见到吏部尚书威胁的目光,便仰着头说道:“有一次太傅大人在外面醉酒回来,奴才扶大人进府中的时候,太傅大人一路上都在念叨,奴才当时便记下了。”
云尘冷笑一声,倒也不为自己辩解,说道:“很好!”
吏部尚书不依不饶的说道:“如今你的家奴也承认了,太傅大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云尘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人,不卑不亢的说道:“并没有什么好说的,皇上若觉得我有罪,便定罪吧。”
他如此坦荡,不为自己辩解,皇帝一时倒不知作何反应,还是太子先反应过来,跪下说道:“父皇,太傅如此纵容家奴,又目无圣上,儿臣实在不敢受教。”
太子的意思,便是说云尘不配再任太傅之职了,见太子下跪,便有半数的大臣附和的向皇上请旨。
皇帝见群臣请旨,正左右为难间,云尘却跪下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这几日身体不适,请旨辞去太傅之职,在家休养。”
皇帝见他难得如此知趣,面上也带了和缓的笑容,“太傅既然身体不适,便先回家养病吧,这段时间,朕便先请他人教导太子。”
云尘不置可否,一双眸子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语气坚定的说道:“微臣的家奴如此不知王法,是微臣教导有失,还请皇上允许微臣将其带回家去严加教导。”
那家奴听说云尘要将他带回去处置,瞬间颤抖不止,求救的望向吏部尚书,吏部尚书却像没看见一般,将脸转向一边。
云尘默默的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却假装不知。
一时之间,关于云尘被免职的消息便散步了大街小巷,整个元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前位高权重的太傅大人府上一时之间门可罗雀,清冷不已。
林墨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三日之后,彼时,她正在房中被绣娘催促着绣和合二仙的绣样,馨儿却急冲冲的跑了进来,面色慌张的喊道:“小姐,不好啦小姐。”
馨儿急慌慌的跑进来,倒解救了林墨苒,她放下手中的绣样,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馨儿摸了摸胸口,顺了口气,说道:“外面都在传,太傅大人……太傅大人被免职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倒吃了一惊,片刻后方才静下心来,她决定去太傅府一趟。
丢下绣娘,简单的收拾一番,她便带着馨儿去了太傅府,开门的依旧是以前的门人,见了她,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
小厮让她在主厅稍后,自己便一路小跑着去禀报。
她见太傅府中依然井然有序,一颗心便放了下来,慢慢的品着茶,欣赏着院子中的风景,现在是春日,院子里的桃花都开了,一阵风吹来,花瓣便阵阵飘落,倒十分美丽。她来了兴致,拿了一把纨扇,站在桃花树下,接飘落的花瓣。
云尘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难得见到她露出小女儿家的一面,云尘便制止了馨儿,覆手站立在房檐下,静静的注视着她。
过了片刻,玩的腻了,她便收了手中的纨扇,转过身来,却望见云尘带笑的面容,他此刻的笑容,比她以往见到的,都要真切和明快,不由得便怔住了,半晌,笑道:“你既来了,干嘛不叫我。”
云尘笑道:“春风十里不如你,景色太美,我倒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她便知道没有什么大事,笑问道:“听馨儿说,你被免了职,我便过来看看,如今看你这样闲适,倒像是你故意为之。”
云尘玩着她魅惑君心的容颜,缓缓的伸出手,拿下她头上的一瓣桃花,缓缓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林墨苒玩着他手中的桃花被风拂落,说道:“你如今有什么打算。”
云尘目光望向远方,唇角勾出一抹冷意,眸中透出一股肃杀,说道:“引蛇出洞,徐徐杀之。”
她知道,这条蛇说的便是太子。看来这次免职时间,他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太子的底牌。她放下心来,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云尘静静的注视着她的双眸,正色道:“从此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只需躲在我身后即可。”
林墨苒从前世到这一世,一直都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默默忍受,从前是在枪林弹雨中闯过来,如今却是在各种阴谋诡计中闯过来,早已忘了依靠别人是何种滋味,如今猛然听到云尘说这样的话,倒让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怔怔的望着云尘,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流过四肢百骸,那种感觉,就像是寒冷的冬日里,突然出现一抹温暖的阳光,暖暖的照耀进心里,又暖又甜。
云尘见她望着自己出神,将她揽进怀中,笑道:“以前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如今既然明白了,我便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林墨苒试探的依偎进她怀中,贪婪的呼吸着他怀中的竹墨香,这是第一次,她被一个男子圈进怀中,她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没有防备,没有猜忌的交出自己的心,交出心底最柔然的部分。
馨儿见他们正浓情蜜意个没完,赶紧有眼色的退到外面。
林墨苒窝进云尘怀中,将脸以为在她的胸膛,突然流出了眼泪,刚开始是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眼眶,接着便像断线的主子一样,止不住的往外流,她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就觉得委屈,她要将自己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在今日发泄出来。
云尘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像哄小孩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这些日子以来,他所面临的阴谋与算计,他是看在眼中的。只是,他明白他这一世的委屈,却不明白她上一世的委屈,他也不明白,她这一刻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她从未在人前流过泪,如今在他面前流泪,是准备将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他了,可惜,云尘在这一刻,却没有真正领会到这些泪水的寒意,否则,后来也不会那些让他后悔万分的事情。
苏韵儿过来找云尘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云尘面上的温柔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包括他对这个女子的温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的面上露出森森的恨意,决绝的转身离去。
这一次,苏韵儿是真的被伤了心,她收拾好行李,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留下,便回了晋王府。
晋王见到宝贝女儿回来,倒非常高兴,赶紧命人准备了美味佳肴,替苏韵儿接风洗尘。苏韵儿便扑进晋王怀中大哭起来。
晋王有四个儿子,唯独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便十分宠爱,如今见女儿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不由得十分心态,赶紧问道:“谁欺负我的宝贝女儿了,你跟阿玛说,阿玛去帮你教训他。”
苏韵儿却哭得更加伤心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晋王,不停的抹眼泪。
晋王这下更加着急了,哄着她说道:“宝贝女儿,你把阿玛的心都哭碎了,你先跟阿玛说说,到底是谁敢把我的女儿欺负成这个样子。”
苏韵儿抹了把眼泪,哽咽道:“父亲,要是丞相的女儿欺负了我,你帮不帮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