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此刻也意识到那声巨响的不凡,而且那声响传来的方位,正是赤眉追踪到那两个小辈的位置。
虽说赤眉的修为比那二人加起来都还高的多,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就像这杜心仁,今夜不也照样喝了自己的洗脚水,想到这儿,魇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慌乱。
这丝慌乱同样也给了杜心仁一个机会,魇精心编制的幻象此刻也有了一丝松动,杜心仁立即催动体内的灵力,想要挣脱幻象的禁锢。
魇当即亡羊补牢,催动灵力想再次将他镇压,但杜心仁此刻救女心切,体内的灵力尽皆催发到极致,只是一息过后,四周的幻象皆如镜子一般破碎。
失去幻象的禁锢后,二人的处境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关系瞬间变成了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不得不说,魇这家伙是个很能伸能屈的人,幻象世界崩溃之后,他便脚底抹油,瞬间逃之夭夭,或许这就是他历经数次大战还能好好活着的原因。
来不及检查自己那幻象是否对自己还留有后遗症,杜心仁便晃了晃脑袋,驱散脑中残余的疼痛,环视四周后这才发现,原来他还未离开住院大楼多远,远处的紫霞已快要消散殆尽,紫霞消散之时就是那道屏障崩溃之时,想到此处,杜心仁连忙御起遁术朝紫光弥漫处飞去。
陈一淼固执的将杜镜煊挡在身后,眼前的这道紫光莹转的光幕已经越发黯淡,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道能护着他们一时的紫幕就会崩溃,到那时候,他二人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任凭赤眉随意处置。
权衡再三后,陈一淼决定用出身上的底牌,象征着捕蝉人身份的那枚玉蝉不单单只是一个装饰品,这只玉蝉更是可以在情况危急之时,将使用之人送至安全的地方,但是玉蝉只有一枚,不过陈一淼却也已经决定将玉蝉交给杜镜煊。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自然由住在他体内的野狐解决。
“杜老师,这只玉蝉捏碎后可以释放出一个空间转换术法,你快把它拿上,待这道光幕消散的时候,你就捏碎玉蝉逃命。”
陈一淼说着将玉蝉硬生生塞进杜镜煊手中。
杜镜煊刚想推辞,却被他按了下来,陈一淼扯了扯嘴角说道:“我修为比你高,你在我反而处处受到掣肘,你若是平安离去,我逃生的希望反而更大,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况且我是男人,总不至于让你这个女人替我断后吧!”
或许是因为陈一淼一直握着自己的右手,杜镜煊只觉得两颊此刻有些发烫,陈一淼确实说的很有道理,但将他一人丢下,自己独自逃跑,那和躲在镇鬼司大楼内当一只缩头乌龟又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杜镜煊心中更是懊悔,若不是她自己一意孤行,不听陈一淼的劝告,执意要带着阵眼出来救人,他二人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更可笑的是,现在不仅他二人性命堪忧,那支作为阵眼的玉笔也消失不见,自己果真只能帮倒忙吗,杜镜煊不禁在心中拷问着自己。
陈一淼见她久不作声,而光幕外,赤眉蛇妖又一次发动进攻,将这道本就羸弱不堪的光幕打的更是波纹乱颤,情况如此危机,陈一淼也等不及让她细想了,顿时一把将杜镜煊朝后猛推,而他自己则大喊一声,御起遁法,赤手空拳着朝赤眉蛇妖凌空飞去。
这一刻,时间好像在此定格,杜镜煊呆呆的看着离自己愈来愈远的陈一淼,他那瘦弱的身体此刻竟如山般巍峨,那一脸的决绝好似这世间最勇敢的绝唱,这是除了杜心仁之外,这世上真心对自己好的第二个男人。
杜镜煊如是想着,那颗因童年阴影而尘封的心也陡然化开了一个缺口。
“杜老师,快走,不要管我,我没事!”
他竟还不忘了催促自己快走,说完居然还记得给自己一个微笑,这个名叫陈一淼的少年此刻在杜镜煊的心中留下了一生一世都不可磨灭的痕迹。
杜镜煊拭去眼角的残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玉蝉捏碎,陈一淼,这次你若不死,我日后愿护你终身,这次你若是死了,我会屠尽窟儡子替你陪葬。
耀眼的白光闪过,连带着杜镜煊的身影消失在天地间。
赤眉此刻很是生气,没想到自己今夜会被这两个小辈玩弄于鼓掌之间,若真让此事传出去,还不让天下人耻笑,而且这次行动最重要的目标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跑了,这一切都怪自己轻敌,没想到杜心仁居然给他女儿备了这么强悍的护身法宝。
不过好在这小子没法脱身,若是空手而归,那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洪水决堤般的责罚。
“小子,是你束手就擒,还是由我动手,你自己选一个吧!”
赤眉负手而立,没了玉蝉脱壳,这个初出茅庐的捕蝉人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条。
死到临头,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还有心情笑,而且看他笑的样子,很像是在嘲笑自己。
正当赤眉疑惑不解时,陈一淼的笑容却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妖气从他那单薄的身子中冲天而起,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因此大变,一股仿佛从远古而来的古朴沧桑之意瞬间席卷二人所在的这片空间。
赤眉顿时大惊,这道气息他很熟悉,那是他还是一只小妖时就要顶礼膜拜的存在,可这小子明明只是个人类,他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个人的气息。
刹那间,漫天的妖气陡然消散,好似从未存在过,野狐此刻已占据了陈一淼的身体主导权,缓缓的活动身体后,野狐一脸慈爱的看向对面的赤眉,笑道:“赤眉,百余年不见,想不到你也成了一方大妖了。”
赤眉听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心中那人的妖号顿时呼之欲出,“野狐老祖,真的是你吗?”
野狐微微颌首,刚想伸手去捋颌下的须髯,但颌下却空空如也,野狐晒然一笑道:“正是贫道。”
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人虽然样貌依旧是陈一淼,但说话的神态和语气赫然与当年的野狐相差无几,特别是他说话之时捋须的动作更是让赤眉信了几分。
野狐当年对他恩同再造,今日再次相遇,即便相遇的方式有些诡异,赤眉依旧想对他行完当年没有完成的拜师礼,“野狐老祖在上,请受赤眉三拜,当年若不是得老祖指点,便不会有今日的赤眉。”
野狐轻拂右手,打出一股微风,将赤眉下跪的双膝托住,任凭赤眉如何使力,都无法跪下。
“往事已矣,你又何必重提,如今你已投身窟儡子门下,当知与贫道已是势不两立,所以当年的情分便随它化作尘土吧。”
野狐说罢,右手更是轻轻向上一抬,赤眉的整个身子便又直了起来。
赤眉见他一脸坚决,只得长出一口气道:“得有今日之境遇,绝非赤眉一人之过,老祖既不想受赤眉三拜,那还请移驾寒舍,让赤眉为老祖倒上一碗茶水。”
“不必了,贫道生性野鹤闲云,你这茶不喝也罢,不过你既念着昔日的情分,那贫道就厚颜提出一个要求吧,当年贫道游历天下之时,见与此子有缘,便传过他一些术法,并赠与他一缕神识留待他日后危机之时可保他一命,既然今日他与你有过节,那就不如卖贫道一个面子,放他去吧,你看如何?”
赤眉闻言后,面露些许难色,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若是将这小子放走了那自己这次行动就只能是一败涂地,可若是因此忤逆了野狐,他日这妖道云游归来,恐怕少不得不来寻仇。
“既然老祖亲自开口,晚辈自当大开方便之门。”
赤眉说话算话,当即任由陈一淼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