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她都没有忘记。纵使劝过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人活着不就是因为憋着一口气吗?这口气泄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殊荣自然是不知道温透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哪怕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却极力的想让温透开心起来。
动手编了一束花环,亲手抚了她凌乱的发,想给她戴上。
温透愣了一下,一个晃神,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殊荣慌了神,有些手忙脚乱,赶紧拥住她,像怀抱着一个小心易碎的娃娃,“你……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就哭了起来呢?
“别哭,你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就是了,你千万别哭,我心疼。”
可是温透像听不到,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就好像是开了闸门一样,打开了什么伤心的过往中,殊荣觉得心闷得慌。
不知道怎么哄,只好不停的拍着她的背,轻柔的,像是在爱抚。
“这种花环,是小时候爸爸最爱给我戴的。”
温透在他怀里闷闷的出声,她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也不是因为爱情这回事情,只是想到了童年的父母。
殊荣怔住了,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双臂更紧的拥住了她,想把自己的力量,还有爱,全部都传递给她,让她感知到。
风微微的吹过,拂动在两人周边,像是有无数的小爪子不停的挠着,可是却无法撼动。
前面不远处是一处很漂亮的湖泊,美得不像是人间似的,在这样的城市里,很少看到这样清澈的湖水,大概是因为是山城,有着天然的优势。
所以小时候,温透的父母每一次带她出来玩的时候,都会采很好野花给她编成花环,然后戴在她的头上。
“那时,爸妈都还很年轻,我小小的一只,整天可以漫山遍野的跑,像一个疯孩子一样,跑累了,就会躲到爸爸的怀里,这个时候,妈妈就会在一旁说我不懂事,爸爸也很累的,要我下来走,可是我怎么肯,一直躲在爸爸的怀,那时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累到。”
温透目光深远的看着远处的湖泊,似乎是进入了儿时的回忆里,整个人都显得迷蒙而向往。
不忍心打扰她,殊荣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静静的听她讲儿时的故事。
每一个人,自从出生起,便被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干扰,有些,是自己想要经历的,可是有一些,则是命运加诸给你的东西,让你不得不接受这些。
以前,她不信命,妈妈在寺里给她求的那些个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她都不戴,可是自从二老死了之后,她的心里便竖起了一道墙,一道信仰的墙。
她信一句话,命里有时终将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天下午,两人说了很多话,温透几乎把自己小时候的故事都倒空了,大概是久别回来有一种亲切感,更能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对于殊荣,在那一刻,她是真心希望,两个人能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人在不同时期,需要不同的人来相伴。
彼时的殊荣,更像是一个聆听她所有心事的倾听者。
只是他却没有共情能力,沉默,代表着他还没有真正的打开心扉。
温透能理解,毕竟她也没有彻底的将自己坦露在他面前。
成年人之间的芥蒂,从来不是一两天,二三个故事,便可以消除的。
在南州待了两天,虽然舅舅知道了她和殊荣的事情,可是他的态度也可以看得出来十分抵抗,尤其是这期间,温透听到他不停的在跟时家沟通着些什么。
彼时温透才知道舅舅和时家牵连的有多深。
舅妈就更不用说了,完全就是不给面子的甩脸色了。
颜色之难看,连女儿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多嘴问了一句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什么的?
结果让舅妈一顿臭骂,孩子后来索性不说话了。
小孩子的心才是最敏感的,能很轻易的捕捉到空气里的异动。
更何况是温透呢?
所以待了两天之后,她便匆匆走掉了,实在是何必看人的脸色?
韩明路喊住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你记得我说过什么的,做你自己就好。”
温透也对他笑,“我知道,谢谢你,小舅舅。”
祭奠完亡者,活着的人还是要有活着的样子的。
回去是和殊荣一起回去的,她在飞机上睡着了,靠着殊荣睡的很深沉。
真的就像是个孩子一样。
殊荣要来了毛毯给她盖上,忽然觉得他也算是见过温透的家人了。那些调查过的资料上显示,她是有一个母亲的,但是一直没有见到这个母亲,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是继母,真正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久到已经忘记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温透有小舅舅,而他,也有哥哥,各自安好。
“下一回,我和你说说我的姐姐。”他轻声的呢喃,似乎是说给睡梦中的温透在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红颜多薄命的姐姐。
总要有个人来给她偿命才是。
爱意在这一刻似乎没有这样子的浓重了,在有些方面,温透很像他的姐姐,尤其是这样子软弱的反抗着自己的命运,明明是那么艰难的一件事情,为什么温透会选择去做呢?
若是没有人保护着,大概也会和姐姐一样,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那样子……该怎么办?
他低下了头,吻了吻温透的发旋,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睡的更深了。
就是这样睡得深沉的人,可是醒来的时候,眼底却一片清明。
又回到原点了,而温透总是清醒的很快。
殊荣忽然问道:“当初你想要的,现在会放弃吗?”
温透回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微微的晒笑,“早点回去,我就不送你了。”
她没有回答,但是殊荣却听得见她的回答。
要啊,当然要啊。
有些东西,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