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时连摔门而入,扯了扯西装的领带,强忍着怒火:“温透,你连老夫人都敢算计,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情?”
“老师不是一直教导我要再努力一点吗?”温透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蓦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待的鼓励来,不过那期待,却是黑色的,冰冷的。
她说:“我正在努力呢,而你,是见证者。”
日后,还会有无数的时刻需要你见证,别现在就发火啊,还没有到好戏上场的时候呢。
时连没说话。
看着她,眼睛黑色的阴沉像一抹尖刀,若是可以伤人,温透已经体无完肤。
而温透,直视着他,迎接着他的目光,豪无畏惧。
她早已磨练成魔。
百毒不侵。
“好,很好。”时连微微的点头,听不出悲喜,而后毫不留情的走开。
门外有几个小护士经过,门没关,朝里头看了几眼,看着这状况,又讪讪地走开了。
“谁家没有个难念的经啊,只是这一对模范夫妇也会吵架啊?”
“哎,你可别说了,让时主任听到就糟糕了,他这样的岁数了,事业有成,也该有个孩子了,这孩子没了,他也伤心啊,都是人,难免拌嘴生气啊。”
“也是……都是人,不是神。”
门口飘过的声音像是被温透隔绝了,她完全听不到,只扭了头去看窗外。
秋天真真切切的来了。
她还没有出房间,便感觉到了冷意,带着寒风,一阵一阵的刺骨,幸好,她已经在寒风里走了数年,练出了坚硬的羽毛,没有人给她捧一杯温水,她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是Coco,你喜欢喝的,暖暖胃。”
一道温暖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带动着她经年不动的心跳。
温透身子没动,声音懒散:“你怎么来了?”
她裹了裹自己的被子,确实是有些冷了。
“拿着。”殊荣强势的掰过她的手,将可可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喝一点儿胃里会舒服许多的。”
温透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杯子,嘲讽的勾起一个笑来,“你是医生,该知道我现在该喝什么的。”
她现在的身体怎么适合喝什么Coco,终究是殊荣的内心愧疚在作祟。
两人半晌无声。
房间的墙壁上有一面钟表,秒针不停的走着,那么细微的声音都显得扎耳。
殊荣有些难受,搬了板凳坐在床前,双手交握着,满腹心事重重。
“你不需要这样。”温透平静的看着她,Coco半口没动。
喝什么呢?
能暖到吗?
“是我的错。”殊荣眼下黑青一片,看起来有一晚上没有睡觉的样子,十分疲惫。
温透这才发现,他的衣服都没有换洗,看起来有些皱,心下一惊,马上问他,“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
缓缓看她一眼,殊荣没说话。
但是他的沉默,已经让温透猜到了,她有些无奈:“你就睡在这里?”
真是……只会折腾自己。
殊荣垂下了眸子:“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就让他在外面守着赎罪吧。
“你这又是何苦。”温透扭头看向窗外,无动于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是我的错。”殊荣抓了一下头发,眼圈红了,“我知道……这我们的孩子。”
如果他没有那么天真,如果他明白什么是责任。
虽然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是失去一个生命,就像是在两个人之间插了一把刀子。
他想占有她,但是却不想背负这样的罪恶感。
这让他感到愧疚。
这样子——他和时连有什么区别?
负罪感,会让他的感情失衡。
又或者,他心里更加的清楚,有了这个孩子的牵绊,他对温透的感情里,又参杂了一丝负疚,若有一日离开,也必不会断得那么干脆利落。
“你不需要这样。”温透抚着手中的杯子,嗤笑,“我们都是成年人,不需要说这样的话。”
她眸子里的情绪,殊荣看不到,但是他可以猜得到,她内心里有多么的失望与痛苦。
“我……”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安慰的话听起来都那么的苍白,他更不愿意去说。
可是,他还能做什么?
才能弥补?
“我问你,如果这个孩子现在还没有死,你打算怎么办?”温透抬头,眼里弯着一汪笑意,看着她。
虽然她在笑,可是殊荣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丝豪的暖意,甚至有些清冷。
就像是她消瘦的肩膀一样。
让人从心坎儿里心疼。
“怎么办好呢?”温透又复得了一遍,笑意不减,盈盈的看着殊荣,“我问你呢。”
殊荣一时怔了一下。
说实话,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这样子的假设。
而他,也不想撒谎。
若是这个孩子让他处理,他的决定,与现在也没有差多少。
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不适合有孩子。
暗无天日的被人唾弃的感情,像野兽一样相互取暖,似畸形一样拥抱着,两个人都冷到了骨子里,这样的两个人,如何去用爱温暖一个孩子。
他没有想过,更不会想要。
殊荣沉默了。
一如他往常一样。
温透突然笑了,笑得嘹亮,动听,声音像黄鹂一样婉转。
她说:“所以,我亲手解决了它。”
“可是容蓉说它已经停止了发育。”殊荣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温透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狠到,在当天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之后,任何人都不说,就独自做了决定。
这种决绝,让殊荣感到头皮发麻。
他可以想像得到,若是有一天,他背叛了温透,或者,他不爱她了,她能做到怎样的极致。
“那是我让她安慰你的。”温透眼睛晶晶亮的闪着,像哄孩子一般,“你还真信了啊。”
殊荣觉得她有些魔怔了。
平日里的温透,不是这般气质。
“怎么?怕了?”温透勾着眼睛看他,“怕了就滚得远远儿的,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就是个恶魔,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恶魔,反正这一辈子,已经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