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个想要挣破牢笼的人,为什么会想要有一个孩子来拴住自己呢?
她不是要自由,是要鱼死网破。
和一个带着绝望的心的女人相爱,这样的爱情,转换需要时间,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利益占据了上风。
他心里清楚,她比他更明白。
婚姻,一辈子,过日子,离他们太远了。
只是这个孩子,何其无辜。
殊荣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连肺里,都呛得满是秋风的愁,可是他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他不介意温透,温透也不在乎他。
执着的,想要把时连扳倒,想要和温透一起,同情与利益组合而成的爱情,这么的不纯粹,那在这样的产物之下生下的孩子?
是一辈子都要搅在一起的节奏吗?乱成一团的搅和。
手机响了起来,殊荣习惯性的拿出来一看,不是病房的电话,是林思睿。
想了想,还是接了。
“哥。”
如果说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样子的事情,第一个知道的人一定是林思睿,关于这一点,殊荣从来都不否认。
如果说他置之不理,那么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林思睿会插足他的生活,亲自帮他做决定。
仿佛当他是个小孩子。
可是林思睿却忘了,他这个“小孩子”,在异国他乡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
林思睿有些咳嗽,压制着嗓音问他,“殊荣,你又做了什么事呢?”
殊荣看着指尖夹着的香烟,袅袅余烟中,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冷漠。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讥笑了一声。
“无论是什么,你记着这是我的事。”
林思睿长叹了一声。
这样子的意气用事,还总不希望他管着,又要如何去付起自己的责任?
很多时候,人总是当局者迷的。
殊荣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了脚边,深深的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起身往下走去。
他要去找温透谈一谈。
这个孩子,不能要。
有风吹着,人总是能很快就下定决心,可是当他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犹豫了一下,也就这一下,脑中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转到了刚才见容蓉的那一幕。
他看到了她下意识的挡住了什么东西,一个药袋子?
什么药?
殊荣觉得心口灌了一口冷风,有些冷得入了心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意识到了那可能是什么药之后,殊荣直接就推了门进去……
容蓉不在,但是温透的床前有一个水杯,和之前容蓉身边放着的一模一样。
“你……还好吧。”殊荣嗓子有些干涩,站在那里的模样,在温透的眼里就像是一个无摸的孩子。
她笑了一下,虽然脸色有些惨白,但是笑意却深沉,但是不答眼底。
她说:“我很好。”
两人再无话。
殊荣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问她孩子的事情吗?问她打不打算要孩子?还是直接告诉她,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
显然,他开不出口。
可是温透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的勾起一抹笑来,然后伸出手去,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殊荣手抖了一下,腿想跨出去,有一种欲望想要把那个杯子夺下来,哪怕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的水,他也想要心安。
可是……
他没有动。
理智像一根刺,绷直了他的神经,让他的心神还留在正常评估的分析里。
这个孩子不能要。
于是,殊荣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温透把那杯水喝下,然后冲着他微微的笑了一下,说:“有点苦,不是很好喝。”
她做出一副评价某个食物之后的挑剔感,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股深沉,发丝柔顺的垂在肩膀两侧,那么长,那么黑亮,可是却照不亮她的面色。
殊荣的身子动了一下,微张了嘴,想说些什么,开了口却成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先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好。”温透很是干脆,表情不带一丝挽留与伤痛。
痛快的就像是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一般。
殊荣眉眼勾了一丝隐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终归是什么也没有说,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需要冷静,温透也是。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水没有问题吧,否则她也绝计不可能强撑着。
关了门,殊荣长舒了口气,心想,一会儿先找容蓉问问,这医院里相似的杯子太多了,病人大多用的也是那一种。
也许,是他多心了。
就这么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殊荣一直心神不宁的在温透的病房周边忙碌着,正好今天李易交给了他一些任务,在住院部这边,他也就势就拖缓了一些工作的进程,一直在观察着温透病房的情况。
当他听到急呼铃响起来的时候,脸色一变,但是心……竟像是突然安定了下来一样,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到了。
可是紧接着,他便紧张起来,正好看到了容蓉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他也紧跟着身后跑了过去。
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尝试过,因为这是拿自己一辈子的自由幸福与后半生去赌。
可是有多少人杀死过自己的孩子?
温透在痉挛来临的时候,竟然笑了一下。
热流涌过自己腿间的时候,她心里感觉到了一种痛快肆意淋漓的痛快,那种失去一切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又痛又快。
咬着牙,粗喘着气,她按下了呼叫铃声。
脑中闪现的,是萍萍最后一面见她时,那一抹明媚的笑意。
她想活下去,可是她却杀死了一个可能会来到这世上的胚胎。
何其讽刺。
何期悲哀。
门被撞开,打头的是时连,他穿着一身的白大褂,脸上挂着严峻的表情,眉头深皱着,甚至还带了一丝疼惜,温透觉得自己有些眼花,她想笑,可是深深的将它埋在了自己的迷茫里。
看着时连的放向,她喃喃道:“为什么……连这个孩子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