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二瞬间脸上已是被打了三下,火烧火燎痛得要哭,怕是又不知掉下几颗牙了,嘴里也疼又腥,知道的这是他上门来找事,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门请桑子替他拔牙呢!
眼看桑子的手又起来了,姚老二情不自禁向后退去,不留神又踩了自己儿子的脚,这时间前头也叫后头也叫,父子叫成一条声:“哎呀!”
“唉哟!”
终于姚老二憋不住了,本想留到最后放的硬箭,这会子只得亮出来了:“小贱人少得意!让你砍你就得砍!谁让你在山上养野蚕了?那东西是能养在皇家近处的?来路不正的东西,万一带了病菌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桑子怔住。
他怎么知道自己养了野蚕?
丁锐正猛地吃了一惊,立刻看着自己女儿:“是不是真的?”
屋里老方也陡然白了脸,丁家娘子敏锐地看他一眼:“老方?这事难道是真的?你也知道?”
老方低着头,一个字不敢说。
“没话说了吧?”见桑子没回话,姚老二再次得意起来,“那天我家婆娘见你出门就是一脸鬼祟样,跟你上山一看,好家伙,满山满树的野蚕,爬得到底都是,那叫一个篸人!”
桑子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他们要好心给自己家送槐花,原来为跟踪自己!
“你倒精明,一簸箕槐花换回一条信息,再反过来对付我?”桑子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闪,回以淡漠一笑:“是,我养了野蚕。”
她故意不去看爹的脸色,也知道屋里娘一定气得倒仰在炕上了。
可是现在不能解释,当了这两父子的面,她不能解释。
不然就是泄露了天机,更泄露了未来可能的财路。
“看吧承认了吧?”姚老二逞心如意地狂笑:“没话说了吧?都砍了都砍了!咱这里一向只养家蚕,白白胖胖收在家里倒好。那种恶心玩意又只能放在山上,怎好叫皇上看见?跟着来的大臣也有不少呢,都是位居高处的大老爷,这种东西只怕脏了他们的眼!野蚕自古上不得台面,就缫出丝来也只能粗用,想不到丁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哈哈哈哈!”
桑子将双手抄在胸前,眼神中有冷厉如冰的寒光闪过,竟比数九寒冬屋檐上垂下的冰锥还要锋锐:“皇上要从我家桑林里过?大老爷要从我家桑林里过?既然如此还要四下里张帷幔做什么?空给人看的么?!”
姚老二错愕地看着桑子,忽然语塞。
这丫头怎么这么聪明怎么这么犀利怎么这么容易就看出了破绽?!
这还让人怎么混?!
姚壮见爹爹吃鳖,立马在他背后接话:“不管怎么说就算在帷幔外头,那也不许有不干不净的玩意!那些个野蚕长得跟毛毛虫似的,五颜六色有灰有黄渗死个人了,亏你还有脸说丁家是什么祖辈精于蚕业!怪不得到这一辈要绝户,自己先将祖业倒了灶呗!”
啪地一声,姚壮话音未落,脸上就被个小石子打了,准准打在门牙位置,转瞬之间也跟他爹一样,嘴里没了把门的了。
石子是丁锐正踢的,正好脚边有,他就没浪费。
“你有种的再说个绝字看看!”丁锐正慢慢走到姚家父子面前,黑红色的脸庞泛着久经锤炼体魄强健者独有的饱满色泽,印衬得对方愈发皮松肉弛,尤其是姚老二,下巴底下的肉就快垂到胸口了。
姚家父子自然是不敢硬碰硬了,他们一向出门都只带嘴,如今嘴也被丁家人了,没办法,只得后退回撤,只是走时还没忘记撩下狠话:“你等着,这事没完!我父子几颗牙,总要你半山的树来还!”
丁家娘子也出来了,扯开脆而带着水音的嗓门骂道:“等你个龟儿子来呢!看你有什么本事收了那些木头,做寿材要不要?!”
丁锐正不看外头那两只丧家犬,转睛正色对桑子道:“跟我进来!”
桑子一言不发,跟在爹爹后头进屋来,抬头看见老方正要从后门溜出去,也被丁锐正叫住了。
“这事只她一个成不了,老方,一定还有你帮忙吧?”丁锐正声音不大,却几乎让老方吓破了胆儿。
丁锐正一向很少对家里人动气,更没这么板起脸来问过老方的话,一向是稳重老辣,心胸坦荡,有长者风,堪担当丁家中坚的。
却不曾想,今日为了野蚕的事,他动了真怒。
桑子转到爹爹身前:“这事与老方无管,是我逼他的,爹爹生气,只管冲我来。”
丁锐正身体两侧的拳头捏得咯吱直响,眼里的怒气几乎藏不住地勃发而出:“你好大的胆子!敢私自在山上养野蚕!我难道没跟你说过,不许碰那个玩意么?那是野东西来路不正的!咱家还没困难到要捡鸟食的地步!”
丁家娘子见势不好也忙跟了进来,见汉子对女儿生气,忙不迭挡到父女俩中间:“哎呀姚家的话能当真?他说漫山遍野就真满山都是了?闺女一定是心急咱家今年出的茧子少了,因此才想养几条试试看,不过条把条罢了,当什么紧?看你急的,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丁锐正的怒火轻易不动,一旦动怒,却没那么容易平息,平日对婆娘女儿最为宽厚的他,今天却一把推开娘子,厉声对桑子喝道:“咱丁家祖辈在此,从一亩桑田一匾蚕养起,做到如今半片山林几十架蚕山,靠的就是个信字!姓丁的出产的就一定是好茧好丝,几代人的心血,那是掺不得一点假容不得一点杂质的!如今你,如今你竟敢……”
桑子知道,这事再混不过去了,与其文火慢炖,不如竹筒倒豆子来得干脆。
于是她不等丁锐正说完,抱住他的腿就跪了下去:“爹!你也容女儿说一句。待我说完,爹觉得没有道理,要打要骂,桑子也不必娘劝,全都受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