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忙起来了。
三天后去了城里,平三娘果然言而有信,宁可关了一天铺子门,陪亲自陪着她去找了缫丝的地方。
乔二兴高采烈地跟了一路,嘴里直说我还没见过缫丝的呢,也算开眼。
平三娘车上坐在桑子身边,笑着瞥她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你娘倒也放心让你一个进城来谈事?再又是跟我,我可是名声在外的。”
桑子的笑如银铃,甩得老远,车外人都听见她脆生生的声音:“三娘也说是谈事,那谈事就自找个会谈的主儿来,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能上就上,不能上靠边呗!还有三娘的名声,正因三娘名气大,我娘才放心我跟着呢,若是别人,断不能如此。”
这话说得在理又妥帖,还顺带夸了自己也夸了三娘,由不得就让三娘心上好像被熨过一般,舒服起来。
乔二在外头呵呵地笑:“若赌口舌,我说三娘,你今儿可算遇见对手。她可是连皇上都说服过的人!”
平三娘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当真?”
桑子忙叫停乔二:“二爷又来发疯了!我连皇宫的门开东开西还不知道呢,还说服什么皇上?”
乔二愈发笑得高兴:“你有本事说动了皇上身边的人,不也一样?”
这说的就是上回收地的事了,桑子心里明白,是阿呆阿瓜卖了自己个面子。
现在想想,怪不得那么容易就将说辞通到皇上面前,原来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侍卫,是实实在在的正主儿!
不过现在,桑子却最不愿意听到别人谈及此事。
“皇上身边人多了,你就知道是我说动的那两位立下功劳了?也许别人顺嘴一说,皇上就听了呢?跟他们其实并没关系呢?“
平三娘饶有兴趣地看着桑子,看着那张娇俏可人的粉脸,一点一点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
“他们?他们是谁?”
桑子冷不丁听见平三娘的问题,禁不住张大了嘴,一时间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们是谁?
是杀千刀的骗子!
“是两个七皇子身边的侍卫,”乔二适时替桑子解围:“哎呀关键不是谁,关键是这丫头有本事,能说动人家给好卖力呀!就连我大哥上山给皇子看病后,山下遇见她,不也一样回家替她说了好话?”
桑子这才想起来,哦原来这家伙还有个做御医馆,馆正的哥哥呢!
“你要不说我倒忘了,确实多谢乔御医,要不是他给了药,我爹当时的伤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乔二不当回事的摆摆手:“我哥早忘了。他跟我不一样,小人物的事,不放在心上。”
话是直截了当的,不过桑子并不生气。
对啊我就是个小人物啊,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乐啊!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烦恼嘛!
好比那个骗子,从青云顶端直落地面,不也得到我这号小人物家里来骗吃骗喝吗?
平三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子,微微含笑。
“丫头别说那些题外话,倒是缫丝这事,你知道多少?若带个外行人去,人家不止小看了你生意做不成,连我都要被笑话的。”
依旧是三娘,冷不丁地打断桑子和乔二一来一回的对话,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桑子先是被一怔,过后则哈哈大笑起来:“我祖辈养蚕,若连这个也不知道,我这十几年出来算是白混了!”
蚕丝的主要成份是丝素和丝胶。丝素是近于透明的纤维,即茧丝的主体,丝胶则是包裹在丝素外表的黏性物质。丝素不溶于水,丝胶易溶于水,而且温度越高,溶解度越大。利用丝素和丝胶的这一差异,以分解蚕茧,抽引蚕丝的过程被称为缫丝。
“缫丝是一种说来比较简单,实际却相当复杂的工艺过程,它基本上包括三道工序:一、选茧和剥茧;二、煮茧;三、缫取。”桑子侃侃而谈,眼里的神情变了,由刚才的玩笑变得严肃认真,整个人也从个小丫头,变得端庄气派起来。
平三娘在心里点头,果然不能小看了她,自己的眼光经了几十年,确实也没落准头。
“你说是会说的,”虽如此想,可嘴上三娘还是很严苛:“可会不会看?别人家做的好不好,你懂不懂得分辨?”
桑子心说你跟谁开玩笑呢?我是谁,我连名字都叫桑子哎!
“选茧是将烂茧、霉茧、残茧等不好的茧剔除,并按照茧形、茧色等不同类型分茧。别的不说,茧子这玩意我是自小摸到大的,现在不必摸,直接用眼一看就知蚕儿好坏,连它一生吃什么叶子吃多少我都门清!你说我懂不懂得分辨?”
平三娘抬起春葱儿似的白洁纤细手来,轻轻拢在脸上,将嘴角的一丝笑意藏了下去:“茧子你会看,那么缫取手工的好坏,你会不会看?我带你去是去,若你看不出手工好坏,做出成品不如意,那是怨不得我的。”
桑子心说这三娘今儿好罗嗦,这样盘查我算什么意思?
不过看在人家肯关门一天给自己带路的份上,桑子只得略微应付她几句:“手工好坏,自然先从煮茧看起。关键首先是控制煮茧的水温和浸煮时间。如温度和浸煮时间不够,丝胶溶解差,丝的表面张力大,抽丝困难,丝缕易断。反之温度过高,丝胶溶解过多,茧丝之间缺乏丝胶黏合,抱合力差,丝条疲软。另外,若前后温度差异较大,丝胶溶解不均,则必然使丝条不匀,产生类节。老道人家不必看,用手试试温度就知道了。”
乔二听到这里,放声大笑起来:“听这口气,她还不算老道么?我说三娘,你这一路考试也考得差不多了,觉得怎么样?可以跟这姓丁的丫头合作一把不?”
桑子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