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姑娘笑了,一手拉着桑子,一手上来拉平三娘,然后转头,又对安妈妈说话:“要我说啊,别看这丫头能说会道,可还是比不过咱三娘老道!不然怎么千挑万选地,弄了这么个人来?弄了来也罢,还想出花样来,让咱们了解让咱们服气?”
桑子这才悟过来,原来刚才那些话,都是三娘引着自己说出来,让好织造场里的人,看出将来要合作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安妈妈笑得咯咯发,跟只骄傲的母鸡似的:“其实完全不必,三娘看中的,我们还有什么话说?”
三娘不出声地笑了,一边捏紧桑子粉嫩的手,一边笑嗔道:“那不一样,咱这里虽说我是个领头的,可大事还是得大家看准了大家拿主意才是,都是吃一个锅里饭的人,要移到另一口大锅里的事,自然得大家决定了才行呢!”
提到个锅字,乔二的肚子还是咕咕做响,桑子听在耳朵里,不由得也笑了:“锅里还有饭没有?要有赏咱们乔二爷一口呗!看把人家饿的!”
三娘不回头:“正事没了呢,等办完了还能亏待了二爷?”
乔二咽了下口水:“丁丫头你不知道,三娘这里不止出好绸,饭食也是出了名的好!”接着掉转脸对三娘道:“三娘你不知道,这丫头也善调得一手好羹汤呢!”
三娘饶有兴致地看向桑子:“哦?”
桑子笑得小鼻子翘翘的,中间皱出一道道细纹来:“哎呀没有啦,不过是农家菜而已,哪里入得三娘的眼呢!”
平三娘装作板起脸来:“农家菜怎么不好?我们常在城里的,还就想个农家菜的鲜活呢!丁丫头你别托懒,今儿哪,咱们一人做一道菜,如何?”
乔二抚掌而笑:“那我今儿可算来着了!没白白早起跟着跑了那么多路!”
桑子重重一点头:“行!不过,”话锋一转:“还是三娘您刚才的话,先把正事了解了吧!”
三娘领着桑子来到花机房后,这是园子里最深处的一处小院了,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从台阶上去,桑子才进门就觉得芳香扑鼻,不染点尘,桌上摆一个古铜瓶,插一枝天竹,窗下一只形状简单的花几,上面摆着一盆茉莉,正开得星星点点都是小白花,香气正来自这里。
“坐下细说。”平三娘示意桑子坐在圆桌旁,“这里只有我入得,也不设茶水点心那一套,丁姑娘,你不介意吧?”
桑子早就看出来,自打自己迈过小院前面的月亮门,乔二就被安妈妈领开了。
“不介意,这样正好,谈正事谈生意就得人少才好。”桑子缓缓地坐了,老话说,站如松坐如钟,此刻的丁桑子姑娘,就正如一口金钟,端正,笔直。
平三娘也不多话,很快从里间捧出个青皮帐簿来:“既然诚心要合作,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这里是去年到今一年的收支本子,姑娘你看看。“
桑子二话不说,也不虚推接到手里,反手又从自己怀里掏出蓝皮同样一本帐簿:“哪,我也带了,我看了你的,你不看我的,也没有这个道理。”
三娘倒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又有预见。
“你带来了?”三娘眨眨眼:“你怎么知道,咱们一谈就能成?”
桑子笑得狡黠:“我就是知道。再说,谈不成,我不拿出来不就完了?一本帐簿而已,白带来也累不死我的。”
三娘忍俊不住:“说得也是。”
于是两人同时埋首,专注于手中帐簿来,一瞬间,院里院外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乔二跟安妈妈猫在北边靠墙边的小厨房里,一边喝着果子露,一边有些担心地看三娘小院方向。
安妈妈斜他一眼:“你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这里头有你什么事?那闺女是你养的?看把你愁成这样!”
乔二吸一口杯里的果子露,咂了下嘴:“我说这玩意三娘是怎么调出来的?味道怎么这么好呢?按说果子变了水,多少那香味该减灭些吧?怎么入口还跟新鲜的差不离儿呢?”
安妈妈又是笑又是恼:“你别把话题岔开行不行?我说乔二爷,您可真是个能人!放着家里大老爷不做,整天在外不是帮这个又是帮那个,都是闲事,要您大哥看见了,只怕说没一件正经的!您上哪儿搜刮出那丫头来的?”
乔二笑眯眯地:“哪儿搜刮出你们三娘的,就哪儿搜刮出丁姑娘的!都是奇人,能不聚一块儿么?再说我大哥也不会管我的事,每每回家,他还带一堆药方子请示我呢,哪儿还有别的工夫说我?”
安妈妈笑得合不上嘴,习惯性的要拍他一巴掌,过后想起来,这人是位老爷,正经御医馆馆正的亲弟弟,乔家的二老爷!
因此又本能地缩回了手。
乔二一杯果子露还没喝完,就看见前方两位佳人,笑盈盈地携手而来,一位高些瘦些,年轻些,纤腰约素,倩影娉婷,一位珠圆玉润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看起来这门生意是谈成了?”安妈妈早一步迈过去接着,脸上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三娘笑而不语,看向桑子,后者则调皮地挤了挤眼睛:“成了!”
帐簿细看下来,桑子对三娘的生意大概有了了解,正如她前面揣测的一样,出入数目不算小,不过呢,按织造场的人头来看,也不算多,毕竟机器和人员都需要养护,三娘心气又高,用的都是好的贵的东西,所以粗看入帐数目不少,可刨去成本,净利润并不多。
所以说,外头看着风光是不中用的,做大做强,才是经营之道。
小众虽好,不够吃饭。玩玩可以,但那也得在拥有雄厚资本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