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冷笑：“出事那天中午虎师傅还被人听见，说有了女儿下落，今儿扑了个空，明天一定起早去那个地方再寻。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当晚会寻死？失足更不可能，酒保说虎师傅平时三斤的量，那天不过五两，也是为了明天能起个大早，所以不便贪杯，虽说风大雨大，可他是工匠出身，身手敏捷，是绝不可能失足的。你也不想想，护城河又不是我家后山那口塘，人也是有栏杆的好吗？！能随便掉下去？一刮风下雨就掉人，那还叫护城河吗？该叫吃人河了吧？！”
乔二一听这无懈可击的推理，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嘿嘿地干笑，笑过之后更觉得肚子发涨，索性平躺在桌面上，用手枕着脑袋，陷入沉思状。
“喂！”桑子不快地推他：“这里是做饭的地儿，不是睡觉的床，你实在吃多了要睡，外头河边有块草地不错，还能晒晒太阳帮你补补钙。”
乔二不动：“你别打断我思路，我正在想怎么帮你找人呢！这虎兰既然打定主意要躲开姓袁的，那指定不会用原来的名字啊！我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改如何下手呢？”
桑子靠在桌边：“这有什么难的？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虎师傅跟人提过个地方，他头回去寻没寻着人，至于虎兰什么样，你我确实都没见过，不过，袁小冒见过啊！”
乔二猛抬头，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桑子笑眯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没错，明儿咱们再进城，上袁家去！”
乔二复又躺了回去，懒懒地开口：“你是为你自己个的生意，我跟着你忙个会劲？”
桑子用一根手指头戳了他一下：“不让你吃亏！算你入股，有事没事，还可以到我家来蹭饭，如何？”
乔二正等那后一句话呢，当即就笑了：“敢情好，这才叫交情呢！”
桑子推他起来：“行了你也该回去了吧？再迟了不让进城，看你老婆再跟你急！对了，逍灵寺老和尚的病怎么样了？”
乔二叹了口气：“就那样，反正暂时还好。他总吊着口气，说要看到终局。我就问他，终局是什么呢？他又不答我。”
桑子想了想：“一定是你这人太俗，告诉你也参不透这禅机。”
乔二从桌上跳下来：“行，你不俗，赶明儿你去那大和尚面前走一遭，看他搭理不搭理你。”
桑子开门示意对方出去：“我还不兴搭理他呢，要他搭理我？”
乔二路过她身边，声音低到几不可闻：“老和尚跟七皇子是极好的交情。”
桑子一愣，半晌反应过来，正待要骂，乔二早走得不见影了。
七皇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桑子一腔的火，被乔二那句话引出来，发不得又憋不回去，直在后门口站了半天，叫河面上吹来的风将自己滚烫的身子吹了个冰凉，才转身回去。
不料一回头就看见娘，手里捏着针线，在厨房天井里那颗桂树下，看着自己。
桑子一惊：“娘，您什么时候出来的？”
听见了多少？
“就刚刚，”丁家娘子微微地笑：“二爷走了才出来，你也是的，人来了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
桑子松快下来：“没有，他不一来就叫饿么？我烙饼给他吃呢。您身子才好，别站那树下尽着吹风，回屋吧。”
娘点头：“我出来拿个绷子，就看见你站在门口，你也进来，河上风寒意大，女儿家家的，受不得这个累。”
桑子觉得娘的话似乎另有深意，但想细究时，她已经转身走了。
桑子耸耸肩膀。
应该娘是看见了自己的不快。
不过无所谓，母女间的心照不宣，也是对彼此的一种安慰。
反正不可能的事，让它随风散了吧。
次日乔二让马四来接了桑子，又向袁家去，这回她长了个心眼，直接从脏兮兮的后门入，找准屋子就敲门。
“袁小冒出来，别躲，我知道你在里头，你那破炉还在向外冒黑烟呢！”
半晌屋门才迟疑着拉开条缝，一颗乱蓬蓬的脑袋伸了出来：“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你！”
桑子可不是会给他犹豫的时候，拉住就往外拽，还叫乔二帮忙：“来来一起！嘿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
果然不小，乔二跟她合力，也没搬动这厮。
“别费力气了我不可能叫你们拉出来我还没穿衣服哪丢不丢人啊！”袁小冒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都挣红了：“你们饶了我，我不认识你们，再拉我就叫人报官啦！”
桑子嗤之以鼻：“你报！你赶紧麻利地报我还怕你不报呢！就虎家父女那事，我正要问个明白呢！”
袁小冒眼神变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心里一紧手顿时便松了。
桑子趁机发力将他猛地一拉，又叫乔二：“干什么呢不知道出力啊？”
乔二也急：“哎呀你真拉啊万一他真没穿……”
话音未落一个光脊梁露在两人面前，吓得桑子差点松手，还好袁小冒到底还是穿了裤子的，她垂眼就看见灰不拉激的裤腿，这才算放下心来。
“赶紧带他走！万一叫前头人听见就走不成了！”桑子连推带拉，好容易跟乔二将袁小冒弄出门去，及到上了马四的车，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没掉了魂。
一张脏得看不出五官的脸，除了眼睛是黑白分明，连同小小的身体其余部分都是浑浊乌糟的。
小环儿。
“你怎么跑出来了？”袁小冒披上件马四的褂子：“我有事你别乱跟着！快回去！一会叫老大知道了，你又跑不掉一通好打！”
“我不回，我跟了你去！我看出来，你这一去必不回来了！”小姑娘死死拽住袁小冒的裤脚，不哭不闹，却满面倔强。
桑子听了她的话倒有些触动。
是啊，袁小冒这一出来，还能回得去吗？万一老大发现自己的意图，反正也是欠过一条人命了，一不做二不休，连老二也害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