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苍老的声音!
雨夜料峭,雾气霏霏,空无一人的大院里竟然有人声低回!
袁老大吓了一跳,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万籁俱静的时刻,空气里都是草木打洗刷后滴答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但貌似平静的背后,似乎有令人不安的暗潮涌动。
“是谁?“
袁老大提起嗓门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也许是风。
袁老大略微安心,转身欲进书房,账簿得再理理,那笔银子数得仔细推敲推敲……
“别推我,雨大路滑,身边是河,推不得啊!”
不料声音又来,几乎在他掉头的一瞬间,阴气飕飕地从窗户纸,门缝里,无孔不入地,飘了进来。
袁老大这回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身边是河这四个字。
他的身体陡然僵住,老江湖的直觉忽然叫嚣着危险,这直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如果说别推我还不能让他明白过来,那么身边有河,则直接点中了袁老大的命门。
虎师傅!
袁老大开始出汗,汗珠滚下脊梁骨,带来一片刺骨的寒意。
空气里沉静下去,寂静一片,那声音如来时般突然消失,但是袁老大却觉得呼吸开始凝滞,空气里充满了怪异的压迫感。
“你出来!”
他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压迫,忍不住大叫起来:“出来!”
没人回应。
就连前院的婆娘们也好像都突然消失了,织机声嘎然而止,泼天盖地的雨水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袁老大动弹不得,心里很想逃跑,离开从这冰凉阴森的地方远远的,可不知为什么,脚下踩了粘米糊似的,坠得就是抬不起脚。
寂静无声,仿佛一团冰凉的雾气悄然地蔓延开来,袁老大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寒意沁进骨子里,甩都甩不掉。
前院的灯不知何时也熄了,一片漆黑的夜幕中,忽然传来一道嘶哑犀利的声音,宛如来自遥远而死寂的空间
“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命来!”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团烧得通红的硕大火球,呼呼直扑袁老大面门,迫到近处的一霎,飘摇的火光和热气蒸腾得使得一切事物看来都扭曲虚幻而模糊,滚滚浓烟熏得他双目泪流,难以辨认事物的视野里,隐约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
“还我命来!”
袁老大狂叫一声,连连向后退去,跌坐在太师椅上,又本能地反弹起来,跪倒在地:“虎师傅饶命,虎师傅饶命!我也是不得已的啊!”
“行了,他招了,你们都出来带人吧。”
一个姑娘拍着手从院里金鱼缸后走出来,身上裹着蓑衣,看起来像个长着澄亮眼睛的刺猬。
一行人随着她的声音,从院里四周窜出,原来芭蕉后树阴下,竟都藏着人。
但袁老大什么看不见,火球落在他脚下,衣裤在热力烘烤下渐渐发烫,灰烬飞出诡异的弧度,一片焦黑中,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知磕头,求饶不止。
心中有鬼,纵然平时演示得若无其事,但夜深人静一经触发,立刻便会喷发出惊人的真相。
虎兰上去就是一脚,踢得袁老大仰面朝天,但尽管如此,他嘴里依旧念叨着同样的两个字。
“饶命!饶命!”
“就是他杀我了爹?!”虎兰还是不敢相信,就算亲眼所见亲耳听到,她还是无法相信:“为了一门生意?”说着还要上前,恨不能就此打死袁老大。
桑子拉住她,冷冷地道:“为了钱,有些人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乔二挥挥手,捕快们一拥而上,将袁老大拎起,拖走,一路只听见他哀嚎不止:“放开我,饶命!虎师傅放开我,饶过我吧!”
乔二过去踩灭火球,其实就是个浇上土烧的稻草球,但在心里有鬼的人看来,无疑就是地狱中的索命锤。
虎兰哭倒在桑子怀里,后者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又叫:“袁小冒你死哪儿去了?媳妇这儿哭呢不知道出来哄几句?”
袁小冒早惊得不知所措,被桑子一骂,反而回了魂:“哎,哎,来了,来了!”
桑子空出手来,叫过乔二:“二爷,这次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自淘腰包请那些女工出去打牙祭,说什么这出戏也演不了这么成功。”
乔二无所谓地笑:“小事小事,不就费些银子么?这都小事。不过我丑话说头里,这笔费用是不是得算公关费里?你跟平三娘那铺子要开起来,说真这是要打入成本的,你懂吗?好歹我也是股东,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桑子回头,冲他嫣然一笑:“只要铺子真开起来,这都不是事!”
第二天,袁老大就招供了他对虎师傅做出的罪行,袁小冒一夜未眠,跟虎兰抱头痛哭,天亮就离开了袁家。
桑子领着两人去了平三娘那里,一说情况,平三娘立马同意收留两人。原来虎兰自小耳濡目染,也早将花机制造工艺掌握得炉火纯青。
至此,高人所说两名花机师傅全部到位,顺带着,还揭露真相告慰了虎师傅的在天之灵。
桑子对此位高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着再去感谢人家一回,顺便再问问自己的生意风水如何。
不料此人早已离开原来的地方,据说仙游去了,何时回来?未知。
好吧,高人就应该是这种行事风格,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吧?
接下来的事,就很顺利了,两位花机师傅一到位就开始着手制造花机,因是青梅竹马又是劫后余生,两人都卯足了劲要好好干,配合上又是炉火纯青,不到三天,雏形就现了样子,平三娘欢喜得不行,铺子里也展开酬宾大优惠,说起来庆贺高手入伙,其实也是打算沽清存货,接档新货。
这边桑子也没闲着,她去了孙家,将原有不想离开的女眷们通通叫回孙家寨来帮忙,人多心齐,三天不到就将地方腾出来,平三娘边监督铺面边打点家活什,做好搬迁大干一场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