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一惊，随即同情地点头，又笑出声来：“你？姐姐，这种事没什么好逞强的，你没必要非得挣这个面子。”
三娘认真地摇头，表示不开玩笑不为争气：“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挣面子？我要这种面子作甚？告诉你，我是真的听过。”
桑子当然不能信：“你平时只在城里走动，来往也是朱门富户后院女眷，怎么可能知道城外山下赶尸这种事？”
三娘陷入沉思，半晌方答：“真的，我现在想起来了。上回，城里南货铺子里没了二掌柜，出去采货时，在路上生了场急病，就这么送了命。家里人不忍心他就这么埋在个无亲无故的地方，清明冬至的，连烧柱香的人都没有。”
桑子立刻睁大了眼睛：“所以？！”
三娘点头：“没错，所以他们托东托西，最后找到位不知名的高人，专替人解忧。那位高人给他写了张符，南货铺子里的人，顺着符上的方法去找，果然找到位赶，赶，赶……”后面的话，三娘打了个寒战，没敢再说下去。
桑子却莫名兴奋起来：“我去！”脏话都蹦出来了：“不能够吧？难不成，那位高人，名叫，胡鹿？！”
这回轮到三娘震惊了：“你怎么知道？！难道，难道你也找过他？！”
桑子嘿嘿地笑了：“没有他，姐你那两位花机师傅还真就找不着了。哇，看来这南货铺子托的人，一定又是乔二爷没错了。”
三娘也笑了：“怪不得。是啊，乔二爷就是这城里小市民们没名没份的神。有时候，就连大人物们办不成的事，找他，没准也就能替你办了。”
桑子哼了一声：“只可惜当时二爷不知道那南货铺子要办什么事，不然，也不用我大清早的跟那儿受刺激了。他直接告诉我这里有条赶尸的通道，不就全齐了？”
三娘冲她挤挤眼睛：“得，这事姐姐我也替你出一分力好了。明儿我就进城跟那南货铺子的大东家说一声。自打他们这一开头，有相同情况的铺号，差不离也都这么办起来。如果堵了他们回乡的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一桩祸事呢！”
桑子冲她一抱拳：“有劳三娘，为保我家的林子，叫您也受累了。”
三娘看她一眼：“我是个生意人。雪中送炭也许不成，但锦上添花是一定会的。看吧，我也不是只会给人添堵的吧？”
桑子笑开了花：“姐，说什么呢？你这么善良的人，啥时候也不会给人添堵，我说的没错吧？”
平三娘也默契地笑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再说回柞蚕。
“姐，缫完丝后的蛾子，别丢哦，这玩意可比桑蚕蛾还补。”桑子眼中闪过精光湛湛：“本草纲目中有云：雄原蚕蛾，壮阳事，止泄精、尿血，暖水脏，治暴风、金疮、汤火疮，灭瘢痕。这么好的东西，不论两卖出去造福人类是不行的。”
平三娘简直敬佩：“讲真论做生意我没服过输，今儿是头一回。妹妹，我看出来了，别看现在你不如我，将来一定发达得很。那一草一叶，在你眼里也是能捏出银水来的。”
桑子嘿嘿地笑：“谢您吉言，我就当是褒赞收下了。”
换句话说，这就叫有经济头脑，要正确理解，可不是吝啬小气的意思哦！
“蚕与丝是你当家，不过说到织品，那就得我给你上上课了。”平三娘脸色一转：“这批丝收上来，你想咱们做什么好？”
桑子几乎想也不想：“那当然是缎子，不然做什么呢？纱？现在秋天都过一半了，纱是不是有些迟了？”
平三娘颔首：“也对也不对。缎子也分好几种，纱是迟了，但也不是完全没用。”
桑子耸肩：“姐，你这可就难为我了，模棱两可的话，让我怎么接啊？”
平三娘款款道来：“你不用接，听就行了。纱这种织物，薄而疏，透气性好，确实是夏服的流行用料。纱织物的名贵品种很多，如轻容纱、吴纱、三法纱、暗花纱，我这里都能做。不过也不只是夏天，秋天也可以用纱。比如你这一批丝，上面那几种细纱，是用不得的。不过粗粗织出来，做冬衣里的衬子，倒是极好的，便宜，厚实，耐用。外观差一点，也不妨事。”
话到这份上，桑子确实只有听的份，不过回想前世读过曹老先生的红楼，隐约也晓得几样，尤其衬里子纱料，曾听凤姐接过，好像还有用来糊窗的。
然而不等她班门弄斧，平三娘已经气定神闲地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罗。这也是好东西。宫里内务府下特设有“纱罗务”，每年生产的贡罗达万匹以上，当然，其中一成多，是我这里所出。此外，成都的大花罗，蜀州的春罗、单丝罗、婺州的暗花罗、含春罗、红边贡罗和东阳花罗，越州的越罗，都精美异常，同样收在黄册内。”
提到丝织物，果然平三娘如数家珍：“不过柞蚕丝做不得那样精细的东西。还有绮，是指平纹地起斜纹花的提花织物。绮的斜纹显花组织有两种：一种是由提花经丝浮线形成斜纹，另一种则是在原斜纹处的两根经斜纹浮线之间隔一根平纹经线，也可以说是斜纹和平纹的混合组，都是精细活，同样只有桑蚕丝能做。”
桑子越听越泄气：“喂小姐姐，你说来说去，怎么都用不上我的柞蚕丝？不带这么打击人的！你再说，我走了哈！”
三娘瞪她：“你急什么？你自己刚才不是说缎了吗？我还没说到那里呢！天下织物多来去，才说了两三种你就没耐心了？！咱还做不做织铺生意了？”
桑子乖乖坐回去：“行，您说得有理，听您的。”
“那些复杂的我也不说了，像什么，绫啊，锦啊，”见桑子又有起身趋势，三娘立刻将话题转回：“咱就说缎！现在不是说到缎了吗？！看把你急的！”
桑子忍住一个朝天翻白眼，勉强耐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