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从背后看见宸锦的头昂起来了,知道不好,忙拉了他到身后,自己挡在了前头。
“姑娘你这话说岔了,其实我们昨天也没说自己是什么来头,是姑娘你自己猜着我们是那什么的,”德清没记住刚才桑子说的是什么寨:“我们不过是……”
桑子的唇角微微勾起嘲讽弧度:“你们不过是默认对不对?美味当前少说话先捞到手再说是不是?”瞳孔猛地一缩,小脸绷紧了:“骗到我头上来了?”左手一捞,操起一根竹杆:“也不打听打听,我的打狗棒法可是跟孙寨主学的,你们,”左手向下一划,嗖地一声,空气中聚起一股狂暴的煞气:“屁股可得受些累了!“
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屁股!
宸锦和德清都震惊了!
比起宫里打个喷嚏都恨不能掩了八层罗帕的娘娘姑姑宫女们,这丫头简直是个异种!
不过惊归惊,宸锦还是笑了。
自己三岁便习武,跟随宫中金刀侍卫首领一招一式师承正统,会怕她一个农女?!
那就过过招吧!
宸锦这边已在撸袖子了,德清向后一推手,给他摁回去了。
“不可生事不可生事不可生事!”
重要的事说三遍!
德清回头以眼神示意宸锦,现在七皇子您是来这里受法守灵的,可不能莽撞了!宁从已看咱们不爽,正想找个由头报宫里去呢,咱们可不能给他手里送刀子!
“算我们对不住姑娘,”德清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姑娘我们错了,您消消气。”
桑子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再加上心里有事,也就丢下了竹竿:“快走快走!我这里正心烦呢没空理你们!”
德清便要拉起宸锦就走,谁知后者好奇心不死,临走还回头追问她一句:“你烦什么?我看你脸都比昨儿肿了!”
桑子冷眼看着宸锦,唇边噙着刀锋般的锐利:“告诉你们也是无用!”这才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两人:
见一个面白颐丰,神清气爽,眼角眉梢都是和顺之意,另一个则全然不同,五官立体深刻轮廓分明,仿佛由最高明的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各部分都经过了计算,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在人前。
只是嘴角总有些不屑似的向下压着,似乎是习惯使然,看起来不免有些任性跋扈了。
桑子心里不由得泛起疑问了。
看样子不像是一般泼皮无赖,再看两人衣着,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青丝绢袍,鞋袜也是洁净清爽的。
难道……
桑子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念,猛地胸腔里抽了一下,张大了嘴吧:“你们,你们不会是逍灵寺新来的那个,那个废……”
德清顿时沉了眼眸,面容瞬间冷凝。
被看穿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下山一通乱说,添油加醋地,自己名声事小,七皇子偷人家烤鸡的事一旦传出去,那可就……
不过桑子的话到底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打断者不是别人,正是废太子自己本人。
“你看出来了?”
宸锦的话让德清立马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这家伙难不成要自爆?!
“我们确实是逍灵寺新来的,”宸锦挣开德清竭力拉扯自己的双手:“哎呀你拉我干什么,人家反正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喜欢说谎的,”说着看向桑子,用最真诚的语气,配上最真诚的眼神:“真的,我有个毛病自出了娘胎就落下了,一说谎就会打嗝!”
德清又想哭又想笑。
天哪,求您别再开玩笑了好不好!
桑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真是?那哪一个是废太子?”眼珠子滴流一转,最后落到宸锦身上:“是你?”
果然眼光犀利,一看就中!
德清绝望了。
看起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怎么可能!”
宸锦的话,让德清本已昏厥了一半的身体,瞬间又恢复了理智:“我们哪里配得上?”谎话如泄洪般,顺顺当当,一泄千里:“我们哪,不过是跟随那个废太子来的侍从罢了!”
桑子睁大了眼睛:“你们是太监?”
看起来不像么!
她这样想着,眼光不自觉地,向那两人腰下,遛了一圈。
宸锦德清立刻同时,也同样不自觉地,向后缩了一缩。
“看什么呢!”宸锦十分不满,自己这么阳刚英俊,竟然有人误会自己是个太监?!
简直奇耻大辱!
“我说得是侍从!皇子们身后总有几个伴读什么的,还有侍卫随从,一总统称为侍从!”宸锦悻悻地,“你一个农女没见识,难道只知道公公。”
桑子这回倒没跟他吵。
一个男人被称为太监,心里总是不会太好受,算了,自己这回就不计较了。
德清松了口气,刚才被吵走的魂,现在又回来了。
桑子忽然想起一事,眸光蓦地一深:“当真你们是皇子的侍从?”
宸锦理直气壮,自然自若地开口:“这还有假?前头不是跟你说了,我不能说谎一说就穿的么?”
德清绷着脸,将笑藏在肚子里,也同样十分庄重地,点了点头:“没错。”
桑子一拍巴掌笑了:“那可真真是太好了!”
天上掉下个帮手!
今儿果然是个好日子!
于是桑子跟他们将收地的事说了,说到爹爹被打,语调如胸中怒火般挑高三丈,说到无理收地,又楚楚可怜惹人怜惜:“你们说说看,天下哪有这样说拿就拿走的道理?皇帝家也有律例可询的,怎么到我等小民身上,就没了王法?”
德清一直没开口,暗中不短观察着宸锦的脸色。
收地一事,他早有耳闻,甚至出京前就曾听说过。
皇帝如今宠姬疏妻人,偏生闵妃又是个处处沽名钓誉,市恩结纳的人,如今更将手伸到宫外,逍灵寺是皇家寺院,本是清修之地,闵妃却要在这里修别院建行宫,其实极不应当。
不过碍于她现在的地位,没人敢反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