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糊涂!”桑子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昨儿我本也不想收老六的药,可他心虚的连手都伸不直,那就说明他心里也难过,不过也是他活该!药是不分人的,不管是老六还是老七,既然是治病的咱就该好好的吃了!身子养好些,报仇的日子在后头呢!”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
“再一下,”桑子的话还没完呢:“老六早走了,爹你在这儿拿他的药撒气,他哪里知道?不哪改天好了,撒他一天药渣滓,那是正经是不给他脸!”
丁锐正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轻轻拍了拍巴掌,口中吐出八个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桑子没想到爹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于是也笑了:“爹难得夸我,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
果然是个好日子。
丁锐正内服外敷之下,身体已比昨儿回来时大有起色,他本就一向健壮,受些打到底没受伤动骨的,也算万幸。
只是收地一事,依旧让一家人悬心。丁家娘子几回走过绣房门口,都忍不住要叹气。
难道以后,这一家子就要靠她一个人的手艺来支撑么?
倒不是说撑不起,日子自然是要比现在苦得过,不过勉强还是能活下去的。
只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平白无故地就拿走丁家人几辈子的祖产,别说是她,丁锐正也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可不放手又能如何?
思来想去,愁煞人。
桑子一人跑到后山上闷坐,也正为这事皱眉。
怎样办?
毫无办法。
一介蚕农跟逍灵寺斗,无疑于以卵击石。
可她就是不服气,白白认输可不是她的性格,前世不是,今生,更不是。
可性格造就人,无法造就世界,比如现在丁桑子的世界,由不由得她的,就快崩塌了。
“哎呀这么巧?”
桑子极不痛快时,背后传来一声极不入她耳的问候,在她听来,非常之油滑无聊,非常不应该在此时出现。
世间事还就是这么巧。
早起坐过半个时辰的牢之后,宸锦依旧闲不住,拉着德清出了山门,鬼使神差似的,他又走回了昨天的老路,仿佛有心,还要再吃一只烤鸡似的。
不过烤鸡没有,倒有独坐雕像一尊。
因此也不能算巧,其实是有心人特意而为。
桑子听声音早辨认出,必是昨儿冒充孙家寨的那两个小赖皮,不知哪路出身,竟敢骗她?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跟他们计较,希望两人能知趣地,滚远点。
见桑子不说话,宸锦愈发好奇:“你怎么又大清早的来了?哎你怎么还不赶紧地生火?对了你的鸡呢?”
桑子来气了。
姐一大早上山是为你抓松鸡来了?
一张纸上画个鼻子,你好大的脸!
“趁我现在好好说话,你赶紧给我躲开!”
喝!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呢!
宸锦没觉得被冒犯生了气,反觉得有趣。一来昨日烤鸡给他的印象太过惊艳,二来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女子,世间这么大,他也活了十几年,还真没有幸遇到过。
今儿撞上了头彩。
德清却微微变了脸色,他比宸锦更善于察言观色,因此听得出来,对面小丫头的声音里,明显比昨日低落了很多,心事重重的样子。
“算了咱们走吧!”于是他在后头拉了宸锦一把。
人家不愿意搭腔,何必苦苦纠缠?
这是德清的为人造就,他一向善解人意,又懂得体谅,因此很少与别人为难。
宸锦却完全不同。他是个刚强勇猛的性子,直来直去,且一向位高权重,只有别人看他的脸色,至于别人的脸色心情,他是一向不必看,也不放在心上的。
“你拉我干什么?可能她今儿运气不好还没抓住鸡呢?咱们也不能干吃她的不是?要不你看看周围,有没有活物?”
宸锦以为自己这就是好心了。
我们替你抓鸡抓野兔什么的,你烤给我们吃,这总行了吧?
殊不知,愈发燃起了丁家小姐的怒火来。
“扯蛋吧你们!”桑子猛地站起来转了个身,正面宸锦和德清二人:“你们算什么玩意就非得我来伺候?不过是无赖山贼之类,连我孙叔的门还没进呢,就敢冒了他的名儿在外招摇撞骗!昨天姑奶奶我好心,放你们一码,倒好,吃上瘾了是不是?”
几句话劈头盖脸,说得宸锦呆掉了,德清更是无言以对。
桑子冷哼一声:“没话说了吧?哪儿来的滚哪儿去还不快走!”
“我们冒充谁了?”宸锦也不高兴了,我虽不是太子了可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犯得上冒充别人?
桑子眼睫一掀,眼底有冷光闪过:“那好啊,既然连冒牌货也不是,那就更好了!”说着向前一伸手:“还我!”
宸锦一头雾水:“还你什么?”
德清在他身后,直摇头不止。
七皇子真是该糊涂时太清楚,该明白时呢,又犯了糊涂。
“还我烤鸡!”桑子手伸出去了,腿也不闲着,一步,再一步,直逼近宸锦和德清:“既然不是孙家寨的人,凭什么吃我的烤鸡?!吐出来!”
宸锦火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是你自己给的我凭什么要还?”宸锦眼尾向上一挑,玩笑之色没了,顿时变得冷峻起来:“我就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
桑子昂首,斜眼睇着宸锦,清丽黛眸中露出烦躁与不屑:“不要脸!”
宸锦跳起来了:“你敢骂我?”
桑子冷笑:“骂的是不要脸装样吃我烤鸡的无赖!是谁谁知道!”
宸锦的骄纵任性上来了。
自小到大,自己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还真是他奶奶的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