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这儿了。
乔御医没急着叫人,倒先回身向后看去,来时身在其中却没细看,这时隔远些方才看出,果然是好大一片桑林,看起来养护得不错,茂密精深,间隔有序,虽才是初春,却已是绿油油布满双目了。
再次转过身来,乔御医觉得自己做好准备可以开口叫门了,却不曾想,面前陡然出现个身影,桃腮杏脸,腰细身长,柳眉晕杀而双目含威,明明是付神清骨秀的好模样,此时却绷紧着一张小脸。
“喝!哪来的丫头吓我一跳!”乔御医抚着胸口,明知对方是谁,还是故作慌张地叫了一声:“好险!”
桑子冷笑一声:“别搞笑了好不好?明明是你一个外来客大中午的杵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不知要做什么好事,倒是一张巧嘴会说话的很,看不出来挺精瘦一个人,倒挺会学猪八戒呢!”
乔御医愣了一下,低头打量自己,瘦瘦小小的一眼就看见脚尖了,哪有一点像悟能兄了?
桑子鼻息里哼出一口冷气:“您别只看外貌,恕不知倒打一耙的工夫您是高手!”
乔御医再次怔住,过后看见桑子眼里的笑意渐浓,于是他也笑了。
乔御医本是便服出行,药箱刚才也已托付给随从,现在的装扮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本来的身份,因此他大了胆子,镇定自若地说谎:“我是个过路的外地商客,本想进城,不料走到这里人乏口渴,正巧看见这里有人家,就想来讨口水喝。”
桑子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家离大路很远,你一个外来客怎会平白无故的跑到这里来?”说着眉头就压了下去:“你给小姑娘说实话!是不是上边”指了指逍灵寺方向:“派你来做探子的?!”
看我爹伤的如何,好回去邀功请赏是不是?
一想到爹爹身上的伤,桑子由不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放在院门怒气腾腾瞪着乔御医:“好大的胆子打了人还敢上门来!欺负我家没儿子是不是?告诉你,本姑奶奶一个顶十个小子!”
说着哗啦一声开了门,桑子嗖地一下跳了出来,右手握拳头,直向乔御医身上招呼来:“看招看招看招!”
重要的事说三遍!
本姑娘行的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王八狗腿拳!
她自小便跟孙五爷习武,开始为强身健体,后来爹说服娘,说女儿家大了也得防事不是,于是一直孙家拳一直练到现在,别说眼前这个瘦不拉挤的小老头,就来几个壮汉也不在话下!
乔御医听出风声不好,忙向后连退几步,手中抱拳求饶,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来,忙扯出来给她看:“哪!这是我家商号名帖,姑娘不信,接过去看!”
桑子的拳头,在离乔御医脸皮五毫米处停了下来,半晌,又落低,乔御医只觉得手里一空,桑子已将那张小小的纸片夺了过去。
嗯?
桑子歪着头细看,一只眼睛依旧停留在乔御医身上,怕他出鬼。
上头确实写着城里很出名的一家山西铺子的名号,还有个名字:王大平。
“你是王大平?”桑子眯缝起一双杏眼,冷冷看在乔御医身上:“王大平是你?你一点也不大,平么,”她目光如电,瞬间将乔御医身上里外照了个遍:“倒够平的。”
得亏乔御医是个男的,不然得活活被她这话气死。
王大平其实是乔御医夫人娘家兄弟,是那家出名的山西铺子股东之一,昨儿夫人让他上门送些南货小菜,不知怎么的丢下这片子,又不知怎的,落到乔御医袖子里。
想来也是上天赐予的机缘。
“我天生长得小,”乔御医和和气气地笑:“姑娘别以貌取人嘛!”
桑子也笑了,这小老头还挺有趣,她将名帖丢回对方手里,这才开了院门:“娘,来了个城里的有钱人!给他一碗茶喝,收他十两银子吧!“
乔御医才迈出去的脚险得收不回来。
十,十两银子?
只得一碗茶?
待到回头,乔御医方才看见桑子脸上不怀好意的笑,于是伸出个指头点点她:“调皮!”
桑子笑着不理,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锁好院门。
乔御医看在眼里,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最近这里不太平么?”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来:“呀,孙家寨那个山贼窝可离这里不远!”
桑子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小老头你敢再将刚才的话说一遍?谁是山贼?若不是没得饭吃谁好好地要去做山贼?!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滚!”
乔御医立刻举手求饶:“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
孙家寨的名头他知道,一向是劫富济贫的老手,王大平的货也被劫过几回,最是提起来便恨得牙痒痒。
看来这家人跟那起山贼关系不错?
乔御医心里替自己捏了把冷汗,更替宸锦德清两人捏了把冷汗,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在这里招惹上的是什么人哪!
正犹豫着该不该向前,桑子在后推了乔御医一把,声音冷冷地:“怎么?不走了?怕了?”
乔御医立刻露齿一笑:“我是正经商人,怕什么?”说得理直气壮的样子,声音却不免有些发抖。
桑子嘿嘿地笑:“那就好,正经商人过路客,”捞起门帘来:“请吧!”
事到如今,乔御医是不进也得进了,心里不觉暗骂自己一时兴起,哪儿不好去偏到这里来!
也许是个贼窝也说不一定!
硬起头皮,乔御医迈进了丁家南屋的门槛。
咦!
跟他想象中不一样,里头就是个普通农家屋子,进门处的屋檐下,一只小小的火炉跳出些药草的气息,乔御医立刻闻出,这是治伤亏内失的药。
怪道这丫头刚才说打伤了人,原来宸锦的话没错,确实宁从下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