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锦和德清果然吃得心畅意快了,也果然吃成了花脸猫,桑子带来的布巾再次发挥作用,不过最后由白变灰,成了一团泥麻。
桑子将其团成一团,收进篮子里,口中惋惜地道:“今儿还不算完美,一般来说,咱家吃这个得配上好的粥,冬天是羊肉粥,初春是江米白粥,小米南瓜粥,也行,熬得稠稠的,喝那么一碗,啧啧啧!”
随着她的话音起落,宸锦和德清嘴里的口水,也来了几个转承起落。
“我家今儿倒熬了小米粥,给我爹养身子的,不过中午都喝完了,对不住,你们就没这个福气了。”
见兄弟两人面有憾色,桑子又安慰两人:“下回有机会,有机会的。”
宸锦舔着嘴巴装作不在意:“我没说要吃,你误会了。”
桑子的小虎牙又露出来了:“解释就是掩饰,我明白的。”
宸锦忽然无言以对,慌张中想起一事,忙问桑子:“对了你爹不是说挨了打?现在伤好些了没?”
该掩饰时,还是得掩饰,哪怕转移话题呢?
桑子狡黠地一笑,再次露出那一对惹人怜爱的虎牙:“你不知道么?你上回请来的什么御医,没给你递信儿?”
宸锦一惊:“怎么他去你们家了?”
桑子大笑:“不告诉你!”说完将收拾好的竹篮一拎:“我得走了,我娘半天不见我就得叫,这会也快到她忍不住火的时候了!”
宸锦还要叫了她问,桑子哪里理他,小身板燕子似的轻巧,几步就走得不见了影。
宸锦呆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冲她走的方向喊道:“下回什么时候来啊?!”
这可关系到本王的口腹之欲!
实在太重要了!
桑子的声音,穿林而来:“该来就来了呗!傻瓜!”
被人骂傻瓜可真是七皇子殿下平生头一回,不过他没生气,本能地还觉得挺高兴。
德清将他脸上的笑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也笑了。
这几天七皇子可经受了不少平生第一次呢!差不多也是习惯了,呵呵。
桑子依旧蹑足回到家门口,这回却没那么幸运了,一眼就看见娘叉着腰站在屋门口,脸色阴沉,好比乌云盖日。
“你跑哪儿去了这半天不见人影?”丁家娘子眼尖,虽则桑子竭力隐藏右手臂弯里的竹篮,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这是什么?”
桑子一步移不了三寸地挨进家门,站在院子中央,可怜兮兮地被审:“没有什么。“
丁家娘子一把抢下篮子,揭开上头的盖子,一眼就看见被舔得精光的饭碗和酱碗。
“好啊,你这丫头了不得了!“丁家娘子立刻出手,欲捏桑子的耳朵:”竟敢偷偷拿饭出门!怪不得我说厨房里的剩饭哪儿去了!原来叫你叼了?说!拿出去给什么人吃了?!”
桑子身手敏捷地躲过娘的利爪,心想不说也不行了,不过既然要说,就先放个猛料好了!
“咱家不用搬啦!咱家的地保住啦!”
什么?!
这下连一直在屋里支起耳朵探听外头情况,预备及时出声救下女儿的丁锐正,也大吃了一惊,至于丁家娘子,那是瞬间就呆若木鸡,冻在了原地。
“丫头进来!”丁锐正发话了,平时他是个十足十的女儿奴,不过到了关键时刻却一点儿不含糊,声音低沉有力,震得丁家娘子立刻回过神来,拉起桑子就进了里屋。
桑子知道,这事不说清楚爹娘心里必不得安宁,好在回来路上她亦打好腹稿,因此到了炕前,她便一五一十,有条不紊地,将如何遇见阿呆阿瓜,如何当他们是孙家寨的新丁实施给了烤鸡,后来发现竟是七皇子侍卫,因此求还了烤鸡的人情,让他们替自己在七皇子面说吹吹风。
“不过是两个侍卫,求的家伙又是个废太子,再说烤鸡的人情也太薄了些。”丁家娘子本来满心怀着希望,听到最后,不由得紧锁眉头:“他们说的话,只怕信不过。”
桑子不服:“他们说得明明白白的,宫里都给逍灵寺发了皇旨了,说收地的事暂缓,这还能有假?再不中用的皇子和侍卫,他们也不敢假传圣旨吧?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丁家娘子无话可说,只得看着当家的。
丁锐正半天没说话,坐在炕沿上盯着自己女儿,桑子同样回视,小身板儿挺得笔直,一点惧意没有。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丁锐正终于开口了,声音停止低沉,是不带玩笑的意思。
桑子重重点头:“这种事桑子再有胆子,也绝不敢拿来跟爹开玩笑的!“
丁锐正陷入沉思,丁家娘子则叹了口气,十分为难地道:“只愁的是不能去问问寺里的人,得不到确定的信!”
桑子听她这么一说,眼前倒是一亮:“我有个主意,能从寺里和尚那边得到准信!”
丁家娘子不信她,哼了一声:“谁有这个胆子去问?不是白讨打么?”边说,边心疼地在自己男人身上抚了一把。
丁锐正呼吸沉重,喉咙有些轻微漏气,嗤嗤响着,愈发觉的屋里的气氛凝滞而不详。
桑子却轻轻松松地笑了起来:“倒不是讨打,是讨钱!”
丁家娘子一愣,丁锐正却猛地明白过来,立刻笑了出来,却又忍不住摇头叹息:“真真是个鬼机灵,这样的主意也只有你想的出!”
桑子咯咯地笑,虎牙在嘴里微微闪着贝母似的光:“谁叫他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别人只怕骗不过,可他,一定会吞下这个鱼饵!”
丁家娘子听得一头雾水:“你爷俩到底在说什么呀?他又是谁呀?”
丁锐正眼底闪过精光一道:“还能有谁?郑老六呗!”
丁家娘子还是不明白,桑子笑着给她解释:“寺里出钱让他引着爹爹挨了打,无非是杀鸡给猴看,别的蚕农也就不敢多嘴反对收地了。如今咱们骗着郑老六,就说爹不死心还要去大闹一场,老六一心向钱看的人,听了这话岂有不去汇报的?到时人家若还给他钱呢,这事就是我错了,若人家几棒子赶了他出来,那……”
丁家娘子瞬间明白过来,由不得捂着嘴笑了,手点住桑子又是赞又是叹:“不亏是我生的女儿,这聪明劲儿也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