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说说罢了,看殿下您急的,知道您是想她的饭,我又没说您是想她这个人?”德清也坐了起来:“说实在的,在京里美食也吃了不少,怎么就没吃她的来得畅快?难道真是她手艺好?”
宸锦不出声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叫这寺里的鸟食催的?说实在的本王真不是吃素的材料,在宫里时,每月初一十五陪母后斋戒就已十分难熬,现在整天掉进素菜桶的,简直要本王的小命!”
德清不说话,定定地看着身边那个有些颓丧的背影。
他知道,对方的怨气郁闷,并不只因素食而起,素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真正让宸锦伤心难过的是,自己被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贬到此地来思过了。
到底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你犯了什么错才让皇上如此龙颜大怒?
闵妃的崛起,皇后的隐约退让,最初其实并没有严重影响到宸锦的太子地位,他实在太聪明太睿利,自小书也读得好,文章写出来就是花团锦簇的,武艺也练得精,十三岁后三五个侍卫便轻易近不了他的身。
这样一个难得人才,又是自己的嫡长子,皇上不喜欢他又喜欢谁?
可是一手好牌,怎么这家伙打得如此稀烂?!
“你……”德清正要问出那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宸锦忽然一股脑地从炕上站了起来:“哎呀闷死了我去院里打一套拳!”
德清哭笑不得:“我的殿下!现在快二更了人家早睡了,你抽得哪门子疯啊!”
宸锦不理他:“我打我的拳,他们睡他们的,关谁毛事?”
德清只好也披了褂子起来,口中抱怨:“哪回殿下您打拳动静是小的?“
果然不出所料,宸锦拳风阵阵,引得各处野猫闻风而动以为来了大群老鼠在跳舞呢,见面后又要为争夺地盘而战,于是乎,天下大乱。
一时间逍灵寺后院猫的撕叫声此起彼伏,房顶上台阶下,到处都是野猫们战斗的身影,说不准还有几只外头林子里的黄大仙,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因此本就心怀鬼胎不能安睡的人们,就更加连躺,也躺不住了。
宁从气得要死,白天的事已让他头疼发昏,现在晚上连觉也不让人睡了?
自打宸锦来到这里之后,他第一次生出了杀心,也第一次感觉到,这家伙的到来,看起来不是一件太美妙的事。
至少到自己来说是这样。
宁从来到后院,宸锦的一套拳刚刚打法,正闭眼站得笔直,调整着呼吸吐纳。
“七皇子殿下!”宁从脸黑得锅底似的,慢慢踱步到宸锦正面:“这三更半夜的您不睡,唱得是哪一出啊?”
宸锦还是闭着眼:“父皇常说,习武强身健体,我睡不着时忽然想到这句话,又想着到了这里,连吃几天豆腐白菜的,也不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力气了,因此愈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才起身,练了几招。”
宁从的头顶就快窜出火星了:“您好好的白天不能练?非得这么半夜的动手,吵得一寺的人都不得安睡?”
宸锦依旧双目阖紧:“一寺的人我没见着,不过宁从大师您倒是见着了。怕是睡不安生?白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发生什么事你小子难道不知道么?
本来好好的一件事,生叫你小子给捅了篓子!
闵妃娘娘多么器重我才将这事交给我办,我好不容易坐上主持这个位置正要风风光光大办一回,给娘娘面上增光给我自己口袋里添银的时候,偏生你这个小混蛋操蛋了!
“寺里的事不必殿下操心!”心里再骂嘴上宁从还是不得不圆融些:“殿下这就请回吧!”
宸锦这时才勉强睁开一只左眼,不过只瞥了宁从一眼便立刻又合上了:“德清!你看大师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德清强忍笑意,本来坐在台阶上看热闹的,这时便一本正经地加入战场:“是不太好,”其实月光稀薄,根本看不出任何人的脸色,不过他的演技不错,几乎到了逼真的地步:“难道是没睡好的缘故?我就劝殿下您别出来打拳,主持白天事多心烦,晚上该让他好好睡一觉才行。”
宸锦的演技也开始勃发:“真的?哎呀也许真是我莽撞了。本王总觉得,白天事再多,然心不亏理不曲的,头挨枕总能一觉睡到天亮,君不见,宁安大师和他的弟子们,就没一个出来的?宁从大师,您别怪我多嘴,主持一任不好当啊,事多您也该多保养身子才是,晚上睡不好,可能是脾虚肾亏了吧?“
德清几乎爆笑出来,好在袖子宽大,他忙遮了脸,只是一丝掩盖不住的笑声,还是传进了宁从的耳朵里。
宁从气得直翻白眼,好在身后的弟子们扶住了他,要不然真得摔得倒仰。
“你,你,”宁从颤抖的手点住宸锦:“你虽是皇子,可也不能任意调笑皇家寺院的主持!我,我……”
宸锦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叫了一声:“不早了我也得睡了,一会早上还有半个时辰的思过功课呢!”瞟了宁从一眼:“这是父皇的旨意,谁也不敢违背的!万一我睡迷了,误了时辰,那可就不好了!本王罪是小,连带大师您也坐实个监管不利的罪名,那可太对不住了!”
宁从呆住,待回过神来时,宸锦早和德清回屋去了,门也咣当一声,关了个铁紧。
宁从将牙关咬得咯咯做响,眼底几乎出血。
一个扶他的弟子悄悄地道:“都说闵妃娘娘要治他,怎么到现在反弄得他愈发耀武扬威了?!”
宁从阴气飕飕地开口:“当然要治!”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着吧!有这小子好看的日子!”眼光阴狠地盯着宸锦的房门:“小子哎!你就蹦跶吧!看你这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