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子大怒之后,紧接着大喜。
“怎么会这样?”桑子复又靠上炕沿,不信地摸着娘半天时间就瘦下去的脸颊:“怎么会这样?”
这个问题只有乔二能答,因此他轻轻松松地在后头回道:“良药苦口嘛!这药叫一服散,最能消除身上痛楚,不过入口有股子烧劲,也只有几秒就过去了。”
桑子点头,由不得佩服起这位乔二爷来,古怪是古怪的,医术倒也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他话里有什么东西听着不太对劲,可眼下桑子又腾不出心思去细想,只得放着再说。
此时丁锐正也进来了,老方本来在厨房里忙着的,也进来了,皆被乔二的手段吓住,惊为天人。
从来没有医家,能这么快地替人止疼,膏药也罢,草药也罢,敷上能管用的也不少,可从来没有,能在这么转瞬之间,就能止疼的。
除非,是麻醉剂。
这一点除了桑子,没人想到。
趁爹爹和老方看视娘时,桑子将乔二拉到屋角:“说,这药里是不是有阿芙蓉?”
阿芙蓉者,鸦片也。
乔二眼睛瞪得老大:“秘方这是,我的秘方,可不能轻易示人的。”
话这么说,可两人心照不宣,答案是肯定的了。
乔二这家伙,确实跟一般医家不同,桑子转了下眼珠,这才想出刚才他那句话里有什么不对。
几秒钟。
这个时代的人,知道什么是秒?
桑子想到这里,心里由不得倒抽一口凉气:难不成,他也是……
乔二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样?”眼底闪过颇为玩味的精光:“下面还让不让我治了?”
桑子深深地看他一眼:“让!为什么不让?”边说,边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又拉爹和老方:“咱们出去吧,屋里地方本来就小,让出来好叫乔二爷动手。”
动手?
丁锐正听怔住了。
要杀人还是要救人这是?
动什么手?!
桑子不待他问出声来,一手一个拉起人就向后院走去:“烧水烧水!”
热水干净毛巾,那是一定少不了的。
桑子脑海中浮出离家时乔二从药箱里取出的东西,荷包有大有小,大的可装刀,还不是一般的菜刀,倒像是前世外科用的手术刀大小,小的呢,又可装纱布药棉……
对了消毒!
桑子边走边头也不回地问:“乔二爷,我家有高浓度上好的白烧,您要不要用?”
乔二的笑声接锺而至:“正好,就缺这玩意呢!”
丁锐正和老方是一头雾水什么也没听明白,这好好的治伤,怎么倒先喝上酒了?
桑子也不细说,自己去开了坛藏了近三年的绿豆烧,浓得才砸开泥头就闻见酒味了,老方不由得一抽鼻子,嘴里发起酸来。
桑子脚不点地忙着,先送进酒去,然后出来,脸色白了三分,眼里却镇定许多,然后就是送热水,送干净的布,出来的脸色一次比一次白,尤其还拿出来不少沾血的纱巾棉布,看得丁锐正心惊肉跳。
老方则直接要晕:“这要怎么弄得这么多血哦!”
桑子不出声,又紧张又想笑,若老方知道屋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怎样血肉模糊的手术,不知要不要犯心脏病?
也不知乔二有没有自制的速效救心丸?
倒是丁家娘子还镇定得多,她背部朝上伏在用绿豆烧里里外外,擦了个遍的长条凳上,虽则身上不疼,可心里紧张之情想必一点不少的,毕竟是在自己身上动刀,她看不见乔二的手,可看得见他来来回回,从桌上换刀。
“这会儿是不是该切开我的肉了?”丁家娘子竟还能开得出玩笑来,声音是抖的,可这份气势,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
所以说,真面临危难时,女人的应对能力,是强过男人的。
乔二笑笑没说话,转身看见桑子,低低对她道:“还好,没伤到骨头,还有得救。”
桑子张大了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乔二,早又回去忙了,她憋着劲,大气不敢出,蹑足来到屋外,这才长长吐了出来:“呼!”
而此刻呢,屋外那两位汉子,正紧张到手足无措,嘴唇发颤,别说玩笑,正经一个字也吐不出
桑子忙安慰他们:“爹,老方叔,我娘好得很呢!没听见屋里安安静静的?若有个不安,依娘的性子,能有个不叫的?”
话音刚落,丁家娘子的声音就从屋里传出来了:“谁又在外头编排我?”
声音不小,极微妙极细小,明显是气血不足,可就算如此,那气势还是让丁锐正为之一震,于是心里的紧张,也就大半缓解了。
一个时辰过去,灶上大锅足足烧了七八锅热水,最后丁锐正总算看见乔二一脸疲惫地从屋里出来:“成了,进去看吧!”
丁锐正巴不得一声,瞬间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说不出话来:娘子端正地卧在铺得整整齐齐的被窝筒里,脸上没有血色,嘴角却是倔强的翘起的。
跟她一样的,还有自己女儿桑子,强撑出笑来对他道:“爹放心,乔医家说了,三个月后,照样下地!“
丁锐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
乔二在院里就着老方打来的热水洗手,不回头地大声应道:“假的你打上我家门来,随你要怎样我没一句怨言。“
丁锐正低低嘟囔:“耳朵倒尖。不过治不好我又能怎么样?打你也换不回我娘子来。“
话虽如此,心里还是妥帖了许多。
乔二洗了手,又进屋来,留下半个月服用的药,有要煎的,也有丸药,一样样细说给桑子,该怎么服,什么时候服,事无巨细,无一不详。
完了他要就走,连口水也不肯喝:“你们有得忙呢,我就不留下添乱了。“
丁锐正不知该给多少诊金,倒是桑子不让他操心:“我来送乔二爷吧!”说罢冲乔二使了个眼色,拉他到前院来。
乔二冲她一笑:“我不敢要你的钱,只要你肯保守我的秘密就行了。”
桑子斜眼看他:“你有什么秘密?”
乔二大笑:“果然厉害!姑娘放心,”冲她挤了挤眼睛:“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指了指又大又圆的脑袋:“在我这里一样安全。”
桑子点头,严肃不已地道:“穿越不易,大家该同心同力,互帮互助才是!”
乔二愈发笑得打跌:“好口采,”凑到她耳朵低语:“前世是哪家公关公司的发言人?”
桑子将他推得差点后仰:“不许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