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霍豹却不开口了。不是他不肯，是五爷吩咐了，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霍豹他自己算一个，城里那位公子爷算一个，五爷算最后一个。
“城里那位是不会多嘴的，我更不会，若走漏了风声，那就是你！”
五爷硬绷绷的话尤在耳边，刺激得霍豹头也不敢抬了，默默将碗里的鱼汤吸了个干净：“爽！若再放些胡椒面就好了。”
最后一句是小心翼翼说出来的，还看了看桑子的脸色。
桑子瞪他一眼：“鱼是才摸上来就下锅的！放什么胡椒面！要不要给你来一勺花椒面？”
霍豹一缩头，不敢吱声了。
次日，孙五果然进了城，回来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连一双长眉都扬得高高的，风吹过来，飘飘欲仙，整个人颇有直上青云之感。
他特意绕到丁家来，就为给丁锐正报个信：“兄弟，咱俩苦日子怕是熬到头了！”
桑子笑眯眯地挽起他的臂弯来：“干爹，看你这样儿，城里铺子不坏吧？垃圾场什么的，也够大吧？”
孙五笑着捏了她脸颊一下：“偏生什么也瞒不过你这个巧八哥！”
桑子反问：“那预备什么时候走？不如早出去避避，三天后山上就热闹了，干爹又最喜欢清静的。”
孙五愈发大笑，指着桑子对丁锐正道：“你看你家这丫头会不会说话？明明我最喜欢热闹一个人，她倒说我爱清静，不如直说叫我给皇帝让位置好了。”
丁锐正勉强也笑：“那你就让一让好了，人家毕竟是天子，胳膊扭不过大腿的。”
孙五点点头：“行呗，就依你的话，”又捏桑子脸颊一下：“也省得有人这里时时悬心，害得活宝也跟着受累。”
桑子正要说怎么害他受累了，那汤是白喝的？孙五早已哈哈大笑着走了，连丁锐正客套让他留下吃饭的话都没理会。
木料铺的事总算大大小小有些眉目了，可丁家这里的蚕事，却不太好了。
蚕儿们倒是卖力吃卖力长，可到底是浪费了些时日，按说这时候该出头批茧子了，附近蚕农们家家都预备着城里绸缎庄的人上门收货的，今年却是收货的也不见，出货的呢，更少而又少。
桑子在灶下烧火，心里由不得将家里的剩下的银子盘算了一下，木料行花去大半，虽则孙五按趟提前分了红利，可头期会钱一付，再加家里建蚕房请大木匠，也花得差不多了。
家里几口人，睁开眼睛就得吃喝花销，开门七件事，哪一样不要花钱？
虽说投资孙五的生意是好事，可远水到底解不了近渴，当初说好是按期三个月收一次红利，也是做生意的规矩，孙五虽是干爹，可公事公办，也不好太过为难他，再说，他也有几百号张嘴指着吃饭呢！
丁家的根本还是得靠本行，蚕儿们不出茧，茧量下降，那丁家的生活眼见就有些堪忧了。
晚上吃饭时，桑子听见爹低低地叹气，大木匠听见了问，爹只说有些累了，其实她明白，爹是心累。
“累就早些歇息，”桑子又听见娘的声音，细细软软地劝说：“天也不早了，收了酒吧。”
丁锐正其实也没心思，不过勉力陪大木匠一盏罢了，听见这话也就趁机盖了酒坛，桑子忙出来接过酒杯：“娘，我来洗。”
丁家娘子扶着腰跟在桑子后头，默默走进后院，眼看桑子在井边将碗盏洗了放在案桌上晾着，忽然也叹了口气。
桑子抬起眼来，忽然冲娘笑了：“怎么了这是？您跟爹怎么愁眉苦脸起来？眼见蚕房这就好了，大木匠的手艺也很不坏，木料也是上佳的，怎么您二老倒不高兴起来？”
丁家娘子摇头：“你说的这些自然是好的，只是蚕事上无力，房子再好，也是一笔债啊！”
桑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刚才的话不过是她有意引出这个话题，好接上自己下面的话：“不就是今年的茧子少了么？娘别担心，我有办法！”
丁家娘子不信：“我知道你要宽我的心，可是丫头，这事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过得去的，算了，你别管了，让我和你爹料理吧。”
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呢！
桑子正色道：“娘！我不是随便开口哄您开心的，我真有办法！要不然我说出来，您听听中不中用？”
丁家娘子心想孩子也是好意，何必辜负了？因此便笑道：“你说。”
“再过几天，头批新蚕就该上簇结茧了，往年咱都是凭它们自去，到时收就完了，今年可用个新法子。”
桑子的话让丁家娘子由不得心下一惊：“你有什么法子？”
桑子嫣然一笑：“用火加温干燥，使茧质和解舒率得到提高，茧子的质量数量一上来，还怕换不得更多的钱么？”
丁家娘子愈发吃惊：“用火？你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我养了多少年蚕儿，没听过这样的法子，可不可靠？若不可靠，宁可稳妥些，钱少了再想办法，若毁了一整批蚕儿，那就可得不偿失了！”
桑子笑盈盈露出一口糯米细牙：“娘你信我好了！”
她早留了一手，特意多喂催熟了几只蚕儿，昨天就上簇了，用她刚才说的那个法子，书上说叫出口干，试过了，果然效！
大批量生产前自然要小数目地实验，这点桑子心里有数！
不过，桑子的好主意还没说完呢！
“这是其一。今儿老方来，我托他远处跑跑，替我打听有没有家里养野蚕的。”
丁家娘子这下可将脸急红了：“野蚕上不得台面的！那玩意弄出丝来，只好做丝絮、打线及纺粗帛用！咱老丁家祖辈都是养丝蚕，那种粗笨玩意，你爹一定不会同意！养出来坏了丁家的名声！”
桑子见娘急了，忙安抚她道：“娘别上火！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按她前世的记忆，此时东部某地区已推广人工放养野蚕，产量大增的同时，纺丝织绸也告成功，不过此时交通不便，信息尚未流通到京城罢了。
丁锐正听见后头娘子的声音提高起来，也忙跟过来问：“你们娘俩又吵架了不成？有话好好说！“